“沒啥事了就好。”
望著董大成，董華心里頭又是一陣內疚。
他現在能做的，就是努力賺錢，報答家人對他的一片真情。
“走吧大哥，咱們出去吧，快去快回。”
許是因為昨天下了大雨，村民們拿來的筍子比平時少了得有將近一半。
此刻院子里的幾大籮筐正用透明的防滲膜蓋住。
兄弟把防滲膜上的水倒干淨，又重新蓋上，然後一一搬到驢車上去。
最後，董華小心翼翼把一個蛇皮袋拿上。
這是他昨晚連夜剝好的狐狸。
這里頭的東西可是價值不菲呢。
二人各自背上斜挎包，便一人趕著一輛驢車出發了。
下了很久的雨，村道都是泥濘的，一路上都是大大小小的水坑。
水稍微深一點的水坑，中間則是放著幾塊磚頭，方便行人踩著過去。
路不好走，驢子走的也費勁，到鎮上的時間比平時要晚了將近半個小時。
此時已經天色大亮，二人在農產品批發部跟前栓驢子的時候，董明瞧見董華眼底通紅，不禁蹙眉︰
“小華，今天回去後你好好歇歇吧，你看你，眼楮都紅了。”
“掙錢要緊，但命更重要呀。你可不能像咱爹一樣病了。都說病來如山倒，你可不能病！”
董華笑了笑，“沒想到大哥你還知道病來如山倒啊，那你知不知道下一句是什麼？”
“我……我也是听別人說的，哪里會曉得下一句是啥？我就覺得這句話挺應景來著，就隨口胡謅了一句。”
董明撓撓頭，傻笑道。
“那我就趁現在給你解釋解釋，這下一句是病去如抽絲。整個句子的意思，說的就是疾病發作迅猛如山崩，痊愈過程緩慢如抽絲。”
“哇，董華，沒想到你一個農村小子懂得那麼多呀！”
李梅瞧見董華的身影就飛快跑出來了，一出來就听見董華在給董明解釋這句話的意思，當下心里頭對董華的好感蹭蹭漲。
她就喜歡文化人，而董華完全符合她的擇偶標準。
數學好不說，語文應該也挺好的！
起碼以後教孩子不會偏科！
意識到自己居然胡思亂想到這個程度，李梅臉都紅了。
董明不由好奇問了一嘴，“李梅，你怎麼了？臉怎麼紅成這樣？”
“要，要你管啊！”
李梅沒好氣地剜了董明一眼，旋即笑眯眯地看向董華。
“董華，你到底啥時候忙完？我遇到好多不會的題。今天總該可以教我了吧？”
看著一臉花痴的李梅，董華面露難色。
昨天消耗太大了，他本想著早點完事兒早點回家歇口氣，可想到自己這些日子似乎放了好幾次李梅的鴿子……
到底有點說不過去。
他僵硬地點點頭。
“行，那就給你看幾道題吧。”
李梅高興地跳了起來，“那成，你倆快把東西抬進來吧！”
見今天送過來的東西比之前少了許多，李梅一臉疑惑︰“怎麼突然少了那麼多？今天就只有一百多斤了！”
“可能天氣不好，大家都不樂意去挖筍了吧。”
董華淡淡解釋著，把最後一小筐野生菌搬上地磅秤。
“這麼冷的天，還下雨，不是非常缺錢的，誰會樂意掙這個苦命錢。”
李梅想了想，覺得也是這個理，便也沒多問了。
“冬筍一共是一百四十斤，松露二十八斤。你們過來看看，沒啥問題吧？”
董華掃了一眼，點點頭。
“沒問題，你就這麼算吧。”
李梅當下拿著鉛筆，在本子上筆算著。
算了半天，算的還是錯。
董華驚了，“你……你怎麼筆算都算不對？”
平時他趕時間，都是自己把算好的數字給李梅，然後她再自己算一次。
怎麼今天自己沒吱聲，她算出來的就是錯的了？
董華心中不禁有些納悶，看見她算出來的離譜數字，當下便來了精神，從自己布包里拿出鋼筆就開始教她。
瞧見董華恨鐵不成鋼，認真教自己數學的模樣，李梅的嘴角悄悄上揚了一個弧度。
其實她會算。
但是為了讓董華花點時間來教自己，她才故意算錯的。
這招果然管用。
董華絲毫未曾察覺自己被李梅“算計”了，順便把她做錯的數學題也都講了一遍，講的嗓子都冒煙了。
“這下應該都會了吧？來，現在你給我算一遍。”
他強忍著耐心，把本子還給李梅。
“會了！有你這麼認真的老師，能不會嗎？”
李梅拿起筆，把剛才董華講的幾道題重新算了一次，得意地仰起下巴，把自己算出來的結果拿給董華看。
“喏！你自己看！”
董華飛快掃了一眼，發現李梅算出來的結果與自己無異，欣慰地點點頭。
“成，既然沒什麼問題那就先結賬吧，我還有事情。”
說著，他把自己的鋼筆裝進布包里，仿佛下一秒拿了錢就要走。
李梅一把拉住他的袖子，不滿地噘著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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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華！你怎麼就要走啦？你都沒呆多長時間呢，你......你就是這樣教我數學的呀？”
一旁的董明看不下去了，皺著眉頭道︰“李梅，你沒瞧見我弟的眼楮這麼紅嗎？他昨天忙的一晚上沒睡，你放過他吧，讓他回去休息休息吧。”
“我......”
李梅愣了愣，仔細一看，這才發現董華眼楮紅紅的。
她咬了咬唇，愧疚道︰“對，對不起嘛。我.....我剛剛沒注意看.....”
“那董華，你快點回去歇著吧，我不纏著你了，等你休息好了再來教我數學。”
她也不是蠻不講理的人，董華都這樣了，她再喜歡他也不能不讓他回去休息。
李梅從兜里拿出一把鑰匙打開抽屜，從里頭拿出一捆錢，把屬于董華的那一份兒給數出來，然後把剩下的錢放回去。
“給，這是今天你們賣東西的錢，你們數數對不對吧。”
董華飛快點了點，找出一個小皮筋把錢捆起來，放進布包里。
“錢是對沒問題的，那我們先走了，明天見。”
打了招呼，董華和董明把幾個空出來的竹筐壘起來，抬出去放到驢車上，便趕著驢車揚長而去。
二人才走沒多久，一名豎著大背頭的男子陰沉著臉走進農貿市場。
“小梅，你那天說要跟咱們合作的就是這兩個小伙子？”
“姑，姑父？”
瞧見陰沉著臉的姑父，李梅嚇得一個哆嗦，“對，就、就是他們倆.....怎，怎麼了？”
王慶皺著眉頭道︰“從明天開始，咱們這里不收他們的東西了！明天他們再來，你就把他們趕出去！”
“為，為什麼啊？”
李梅驚訝地瞪大雙眼，慌忙間想出一套措辭試圖說服王慶，“可是姑父，咱們.....咱們都答應人家了，合作地也好好的，為什麼突然就不要他們的東西了呢？”
“這樣不好！這要是傳出去，別人會說咱們批發部沒信譽的！”
李梅是打心眼里舍不得董華，她十分清楚，批發部要是不收董華的東西了，那他們倆想見面的機會就渺茫了。
“姑父......”
王慶剜了李梅一眼，冷冷道︰“說就讓他們說去吧！不管怎麼說，以後絕對不能再讓這兩個臭小子踏進批發部一步。”
“要早知道是董華這個臭小子，我當初就不應該答應！”
李梅驚訝地張大嘴巴，“姑父，你、你認識董華？”
“哼！我何止是認識他！”
王慶一屁股坐到櫃台後邊的椅子上，憤憤掏出一根煙點上，啐了一口︰
“這臭小子以前是我姐的兒子！哦呸，是個冒牌貨！”
“在我姐家里生活了十八年，結果我姐的親生兒子找上門來了，然後這個在沈家過了十八年好日子的冒牌貨才被趕回他那山溝溝的家里！”
王慶邊罵邊吸了口煙，“你小姑姑沒跟你說過這事兒吧？現在你都知道了，以後可不要跟這個臭小子來往了。那小子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就是個白眼狼，人品差得很。”
李梅完全處于巨大的震驚之中。
她的腦子一時半會兒沒辦法消化這個剛剛獲取到的消息。
董華他......他之前居然是大姑姑謝巧梅的兒子！
雖然不是親的，但.....確實在沈家實打實生活了十八年！
嚴格說來，其實她和沈家沾不上什麼邊。
她的姑父王慶是她二姑姑謝小花的丈夫，而謝小花是謝巧梅的堂妹。
她一直生活在鄉下，算是謝巧梅的遠房親戚。
早些年，謝巧梅家也是很困難的。
後來經媒人說親，她嫁給了沈建業以後，就離開了謝家村。
而謝巧梅有一個關系不錯的堂妹謝小花，自己生活好了以後，沒少幫襯。
後來，謝巧梅幫助謝小花和王慶在鎮上開起了農貿產品批發部，所以李梅才有機會從鄉下來到市區里。
而她之所以沒跟著姓謝，是因為出生當天神婆來家里算過命，讓她必須跟著母親姓。
不然，她應該就叫謝梅了。
李梅已經有十年沒見過謝巧梅了，只是听謝小花提起過她有一個啥都好的兒子。
想來，說的應該就是董華吧？
難怪董華數學那麼好，原來背後竟然有這麼一回事。
見李梅一直低著頭不說話，王慶皺眉道︰“小梅，你愣著干什麼？我的話你都听見沒？要是再讓那兩小子進咱們批發部，你就回老家去吧！”
李梅急得抬起頭。
“我，我听見了的！別……姑父你可千萬別把我送回鄉下，我不想回去！”
見識過城里的好，她再也不想回到深山里去了。
如果可能，她一輩子都不想回去了。
“听見了就行。”
王慶滿意地點點頭，打開抽屜把里頭的錢隨手往公文包里一放，抬腳就走出了農貿產品批發部，轉頭就往人民路去。
……
這邊，董華和董明趕著驢車到了皮毛售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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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里暖和的很，徐老板仍舊清閑地打著瞌睡。
董華用指關節輕輕敲了敲櫃台，徐老板才听見動靜驚醒。
瞧見跟前站著的小伙子正是董華，當下一個激靈，身子站得筆直。
“東、東西都……都拿來了？”
他震驚地盯著董華，上下把他打量了個遍，見董華空著手，有些急了。
“東，東西呢？”
“在外頭呢。”
董華勾唇一笑，轉身把驢車上的蛇皮袋拎進來，然後往地上一放，自信地笑了笑。
“徐老板，你要的東西都在里頭。”
徐老板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他飛快從櫃台後跑出來，激動的遞給董華一把剪刀。
“小子，快打開我看看！大老板都等急了！”
董華剪開蛇皮袋上的繩子，雙手把蛇皮袋頂端撐開。
“徐老板，你看看貨。”
徐老板激動地把蛇皮袋里的十張狐狸皮毛全都拿了出來，一一放在櫃台上，攤開來。
他愛不釋手地用雙手輕輕撫摸著這些剝好的，幾乎完整的狐狸皮毛，心里頭激動的很。
幾乎是拿出來的時候，他就已經確信，自己能賺到這筆錢了。
不得不說，這小子還真是有兩下子！
十張皮，整整十張皮呀！
瞧見徐老板滿意的神色，董華勾了勾唇，“怎麼樣，徐老板對這些皮毛可還滿意？”
“滿意！那必須滿意啊！”
徐老板連連點頭，反復看了好一會兒，才把狐狸皮收起來。
徐老板搬來兩張椅子，客氣道︰
“你們倆在這里等我一會兒！我到銀行取錢出來給你們結賬！”
說著，就騎上停在門口的鳳凰牌自行車走了。
約莫十分鐘的功夫，他拿著一個鼓鼓囊囊的牛皮紙袋回來了。
“來！這里頭都是給你們的，剛剛好！你們算一算！”
盯著那鼓鼓囊囊的牛皮紙袋，董明眼楮都直了。
這麼多錢！
他一輩子都沒見過！
可他的二弟，卻用了那麼短時間久掙來了！
董華拿過紙袋，開始數錢，幾乎都是清一色的大團結，不愧是剛取出來的，都很新。
不過數起來會費點功夫。
董華示意讓一旁的董明也幫忙數。
董明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訕訕地看了那一袋子錢，小聲道︰“讓我數？這，這不太好吧。這是你掙得錢，你自己數！”
董華一愣，抬頭看著董明。
“大哥，你說的什麼話呢，我的錢，就是你的，也是咱們董家的。”
“那哪能一樣？”
董明聲音更小了，“親兄弟還明算賬呢，你看大伯和咱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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