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兒這才知道此刻滿面春風地騎著自行車路過的小伙子是董華，紛紛露出驚訝的神情。
“什麼？這人原來是董大成的兒子啊，他家都窮成那樣了，上哪來的錢買二八杠？還是鳳凰牌的！這得老貴了！”
“你們都不知道嗎？听說這小子從城里回來一年了，連聲爹媽都沒喊過！還成天往沈家跑，求著讓沈家接納他，讓他回去呢！”
這事兒雖然幾乎是村里頭人盡皆知的，但此時又突然被提起來，人群頓時像是煮開的水一樣沸騰了。
“可不是嘛！這小子那是一點人情味兒都沒有，簡直就是個白眼狼啊！你們是不知道啊，他老娘為了給他娶現在這媳婦兒，就差點給人家那姑娘的爹媽給跪下了！可這小白眼狼，壓根就不領情！反倒還罵董大成和王笑萍多管閑事！”
“這得多寒心那！也多虧董大成兩口子好脾氣，要是俺，俺和俺家那口子早就把他掃地出門了！
八卦是人類的天性，幾個大媽越說越激動，口水噴的到處是，恨不得把董家的老底都給翻出來說個遍。
正好路過的劉小紅听了個遍，滿腦子都是董華買了輛鳳凰牌自行車。
她臉色一沉，拔腿就往家跑。
這邊，董華多多少少也听見一些身後的議論，他沒做聲，滿腦子想的都是籠子里的兔崽子，還有滿滿一簍子吃的。
他很想知道爹媽他們看見時會是什麼反應。
南門村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在村道上騎了幾分鐘就到董家了。
和周圍房屋相比，董家用泥巴糊起來的院子顯得又破落又小，好似風一吹就倒，圍牆都要比隔壁矮上三分。
董華每次從外面回來，心情都會格外沉重。
把破落的董家重新建設起來成了他最大的目標。
深吸一口氣，他推開董家的老舊木門。
院子里空無一人，只有圈養在角落里的一頭豬在哼哼叫著。
“爸，媽！我回來了，你們快出來！”
他熱切地喊了一聲，迫不及待想把自己今日的收獲分享給他們。
話音剛落，王笑萍從灶房里小跑出來，滿是皺紋雙手在灰撲撲的圍裙上擦了幾下。
看見院子里的董華，原本暗淡無光的眼楮里突然有了光彩。
“老二，你回來啦？吃飯沒？餓不餓？要不要媽給你下碗面條吃？”
“媽，先不用！你看我買了什麼！”
董華笑著搖頭，把背上的竹簍子往地上一放，然後把里頭的東西一件一件往外拿出來。
有麥乳精，巧克力，大白兔奶糖和曲奇餅。
王笑萍都看愣了。
麥乳精十多塊錢一灌，對他們這樣的家庭條件來說，無外乎是一種奢侈品，想都不敢想的。
可此時此刻，她的二小子一下就買了兩大罐回來！
還有一些看著就貴的糖果餅干。
她心疼錢的老毛病不禁又犯了，眉頭深深擰做一團︰“老二啊，我的二小子啊，哎喲！你又花錢買那麼多這些做什麼呀？咱家的條件，哪里是能吃得起這種東西的呀？”
“媽知道你是好意，可、可咱們家就是吃糠的命，你得認！你別整得到時候把你妹妹的嘴巴都養刁了！”
老一輩什麼都經歷過，又是抗戰又是鬧饑荒的，王笑萍已經過慣了苦日子，一時半會兒扭轉不過來，她潛意識里認為只要能填飽肚子就成，沒必要吃這些貴上天的東西。
董華能夠理解，他會慢慢改變他們的觀念。
緊接著，他把藏在最底下的幾斤豬肉和兩條魚給拿了出來。
王笑萍哪里見過這麼多肉？一年到頭能吃上兩斤肉都難，更何況，二小子手里這一大塊肥瘦相間的肉，少說也有五六斤！
天哪！
王笑萍急了，“二小子，媽知道你賣狐狸皮掙了些錢，但也不要花錢這麼大手大腳的！你的錢都是你豁出性命換來的，這麼花，媽心疼得很！”
在她心里，狐狸皮是賣不了幾個錢的，更想象不到董華居然賣了將近七百塊錢的收入！
她愛子心切，盡管知道他是為了家里，可看見他這麼花錢，心里始終不得勁！
“媽，你不用擔心，我這次掙的錢足夠咱們家花上好一陣了，我花錢心里都是有數的，只花該花的。”
怕王笑萍不相信，董華從布包里拿出厚厚的一沓錢。
“你看，這麼多錢，足以夠咱們過一個好年了。“
王笑萍又愣住了。
當年鬧饑荒，董大成用一袋糧食就把她娶回家了。
這麼多年來，兩口子一直都是辛辛苦苦地種地，一年到頭來也掙不了幾個錢。
可她家二小子，才用了多長時間？就掙到了他們兩口子好幾年都沒掙到的錢。
其中的艱辛她都是看在眼里了，早出晚歸，就沒有一睡過一天懶覺。
這一沓錢里，少說也有幾百塊錢，對她來說，都是他的心血！
王笑萍眼楮忽然就濕潤了，她吸吸鼻子，哽咽道︰
“好，好，我家小子出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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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華從中數了十張嶄新的大團結出來給王笑萍。
“媽，這些錢你先著做家用。我可能還有用錢的地方，等過陣子再給你一些。”
王笑萍愣了好久，才顫抖地拿在了手里。
這時，她才注意到院子里的新自行車和那一籠兔崽子。
董華長話短說，大概解釋了一下，肚子忽然唱起了空城計。
“瞧你，肯定就沒吃！我去給你下碗面條吃吧！”王笑萍責備道。
“媽，你歇著吧，我自己動手！我想吃肉了！”
董華很是想念肉香味，自打重生回來後，就沒好好吃過一頓，當下決定好好犒賞犒賞五髒廟，弄點“鐵板烤肉”吃。
說干就干。
董華切了一小塊肉，大約半斤的樣子，洗干淨，切成了長方形的薄片。
然後從院子里找來一塊瓦片反復清洗干淨，用兩塊磚頭搭起來一個簡易“灶頭”，生起火後，把洗干淨的瓦片往上一放。
待瓦片的溫度上來以後，往上刷一層油，接著把肥瘦相間的五花肉薄片放到高溫瓦片上。
五花肉接觸到瓦片的一瞬間開始滋滋冒油，濃郁的油脂味兒在整個院子里回蕩著，饒是王笑萍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等五花肉開始變焦時，董華又撒上些醬油，家里沒有孜然粉，只能用鹽替代，最後，再撒上一些蔥花反復煎烤著。
聞訊趕來的劉小紅一腳踢開院門，都被香迷糊了。
她死瞪著牙瓦片上的烤肉，不滿地回頭朝身後的家婆，挑撥道︰“媽！你看，我就說了吧！大成家里是有錢的，就是不舍得拿點出來給你和爸！”
“看看人家，不光吃上肉了。還買了自行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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