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你又惹什麼禍了？”
“工作上的一些小問題，被人惡意抹黑。”
徐世勛斟酌著詞句︰“現在網上輿論很不好，我想請您跟宣傳部的老部下打個招呼，把相關話題壓一壓。”
“小問題？”
老人冷笑一聲︰“你是不是以為我退了眼也跟著瞎了，我剛剛看新聞，你涉嫌操縱票房、偷稅漏稅，這還叫小問題？”
徐世勛沒想到老丈人消息如此靈通，咽了口唾沫︰“爸，那些都是謠言，是競爭對手的陰謀，您知道的，我在這個位置上，難免得罪人……”
“夠了！”老人厲聲打斷︰“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這些年干了什麼？媚日媚得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現在出事想起找我了？告訴你，這事我管不了，也不會管！”
“爸！您不能見死不救啊！”
徐世勛徹底慌了︰“看在美玲的份上……”
“還有臉提美玲！”
老人的聲音陡然提高︰“如果你足夠優秀，美玲還會離開你嗎？婚姻出了問題要多找找自身原因，是不是自己不夠努力，哪里做得不好。”
“滾！別再打這個電話！”
徐世勛呆若木雞。
你女兒出軌在先讓我找自己的原因？
這一家子果然夠奇葩！
不過現在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
此時。
他敬愛的老丈人——原文化與體育部長鄭國棟，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
“爸，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
徐世勛的聲音不自覺地低了幾分，帶著幾分哀求的意味︰“您看在兩個外孫的份上幫幫我，您也不想他們的父親坐牢吧，這次的事情鬧得太大，白也那小子手里有錄音證據，稅務局已經介入調查……”
“廢物！”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暴喝，震得徐世勛耳膜生疼︰“我早就警告過你，做事要留後路！現在捅出這麼大的簍子，你讓我怎麼幫你？”
松口了松口了。
你讓我怎麼幫你，反過來就是你說說我怎麼幫你，你說得出來，我就幫你。
徐世勛大喜過望。
他太了解這位前岳父的脾氣了——在官場摸爬滾打四十年，門生故舊遍布整個影視與體育行業。
當年若不是他女兒出軌在先，自己也不至于被掃地出門，鄭國棟非常重視自己的血脈。
因為沒有兒子，唯一的女兒生的兩個外孫全跟著他姓鄭，可想而知，此人有多疼愛兩個孩子。
正是因為了解鄭國棟，徐世勛才敢拿孩子做威脅。
“爸，我知道錯了。”
徐世勛的聲音幾乎帶著哭腔︰“但這次真的不一樣，白也那小子不知道從哪搞到了我和院線老板的談話錄音，現在網上都在罵我是漢奸走狗。”
“閉嘴！”
鄭國棟厲聲打斷︰“電話里說不清楚，明晚八點老地方見，記住，別讓任何人知道！”
電話被粗暴地掛斷，徐世勛愣在原地，手機從指間滑落，啪的一聲掉在地毯上。
他彎腰去撿，突然感到一陣眩暈，不得不扶住辦公桌邊緣才沒摔倒。
窗外，滬城的天空陰沉沉的。
飄著細碎的雪花。
徐世勛望著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
曾幾何時。
自己何嘗不是夢想仗劍走天涯的少年郎！
自從嫁給了鄭美玲之後，人生從此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身份地位權勢如願得到，膝蓋卻碎掉了。
辦公室門再次被推開，這次進來的是公司法務總監李鍇，臉色凝重︰“徐總，剛剛收到消息，電影協會已經召開緊急會議，準備暫停您的副會長職務，王秘書長建議您……”
他頓了一下，偷瞄了徐世勛一眼︰“主動辭職。”
“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世勛突然笑了，笑聲越來越大，最後變成了歇斯底里的狂笑︰“好，很好！一群白眼狼！我徐世勛風光的時候，他們像狗一樣巴結我，現在一出事，全都急著撇清關系！”
李鍇站在一旁，不敢接話。
徐世勛的笑聲漸漸停息，眼神變得陰鷙︰“想讓我辭職？沒那麼容易！我手里有的是他們的把柄，大不了摟著一起死唄。”
……
與此同時，金城影院門口已經聚集了上百名憤怒的觀眾，他們舉著“退錢！”“抵制偷票房！”的標語，高喊著口號。
影院經理躲在辦公室里，透過百葉窗縫隙看著外面越來越激動的人群，手抖得連電話都拿不穩。
“馬總，現場控制不住了，警察說再不開門退票，他們就要強制疏散了。”
電話那頭的馬老板聲音嘶啞︰“退！全都退！先把人安撫住再說。”
經理掛斷電話，擦了擦額頭的汗，對幾位瑟瑟發抖的牛馬說︰“開門，準備退票，記住，態度要好，就說系統故障，其他一律不許多嘴。”
牛馬剛把門打開一條縫，人群就如潮水般涌了進來，憤怒的質問聲此起彼伏︰
“憑什麼我買的哪吒票變成神猴傳？”
“這是欺詐！我要三倍賠償！”
“叫你們老板出來！偷票房還有理了？”
經理被逼到牆角，臉色慘白。
突然。
一個雞蛋從人群中飛出，正中他的額頭，黃白相間的蛋液順著他的臉流下來。
在場的警察都看懵了，二十一世紀還能看到這種場景，現場瞬間安靜了一秒，然後爆發出更大的喧嘩。
“打得好！”
“這種黑心商家就該這樣對待！”
經理立馬就哭了。
哭得老傷心了。
一邊哭一邊哀嚎︰“我就一打工，你們別打我啊，嗚嗚嗚~~~~”
同樣的一幕在全國多家涉事影院上演。
微博上。
網友實時上傳著各地影院的混亂場面。
退票潮
迅速登上熱搜。
而更致命的是，一位自稱行業內部人士的匿名賬號，突然爆出了更多驚人內幕。
“偷票房只是冰山一角，徐世勛這些年利用職務之便，與多家影視公司進行利益輸送。他主導的《中櫻動畫合作計劃》，實際上是為日本合作方洗米。去年那部撲街的《櫻花少女》，制作費八成都流向了日本山本映畫……”
這條爆料一出，輿論徹底沸騰。
網友紛紛要求徹查徐世勛的所有經濟往來，更有激進者直接了紀委的官方賬號。
徐世勛坐在黑暗的辦公室里，手機屏幕的光映照著他陰沉的臉。
一條條新消息不斷彈出，每一條都像一記重錘，將他往深淵里推得更深。
他覺得自己可能變態了，明明全是罵他的，卻控制不住自己去看。
機械地刷新著頁面，突然看到一條最新消息︰“電影協會官方微博剛剛發布聲明，徐世勛涉嫌嚴重違紀，即日起暫停一切職務，配合調查！”
徐世勛的手指停住了。
“呵呵。”
他神經質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