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這里干什麼？”沈泠看著躲在牆角面對著牆壁遮住臉的人。
那人肩膀抖了一下，良久，才慢慢的轉過身，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了沈泠幾眼︰“夫子……”
沈泠挑了挑眉，巷子外面的叫賣聲不絕于耳，他沒有說話，看著眼前穿著學袍低著頭的人，思考了一下，輕聲道︰“甦……硯，是叫這個名字吧？”
甦硯小心的抬起頭，立刻又低了下去，輕“嗯”了一聲。
“甦將軍家的？”沈泠眼里帶笑的看著眼前仿佛自己聲音再大一點就要嚇破膽子的人。
甦硯點了點頭，說道︰“那是我祖父。”
“你為何跟著我？”
甦硯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一雙手焦急的撕扯著學袍的一角，眼尾微紅。
沈泠被他這副模樣嚇了一跳，急忙彎下腰道︰“我……我並沒有呵斥你的意思。”
甦硯不語，只是一味的點頭，眼尾卻越發紅了。
沈泠第一次覺得如此頭大，只好彎著腰，等著甦硯哭完後用衣袖擦眼楮，才輕聲開口道︰“要不要吃餛飩？”
甦硯愣了一下，抬起哭得緋紅的眼楮，有點不好意思的撇過頭去，“嗯”了一聲。
見他答應，沈泠這才松了口氣，領著他往餛飩攤走去。
姜羨安和楊棣已經走了，兩人知道沈泠有事情要處理，吃完了那碗餛飩就離開了。
沈泠讓屈姨又下了碗餛飩，看著坐在他旁邊依舊低著頭的人，想問什麼，但想到這人哭的模樣，終是把話咽了下去。
待他吃完了碗里的餛飩，沈泠才開口道︰“你現在要回家嗎？”
甦硯愣了一下，緊抿著唇，良久才吐出一句︰“謝謝。”
“哦，”沈泠無所謂的說道，“沒事，一碗餛飩而已。”
話音剛落，一直低著頭的甦硯將頭抬了起來，一張還未長開卻已見絕色的臉上帶著幾分焦急，“不是這個。”
沈泠愣了一下，在腦海里回憶了一下，不解道︰“那是謝什麼？”
“經義闡釋。”甦硯小聲說著。
沈泠听後沉默了一會，柔聲道︰“為什麼要謝我這個呢？那是你本來就寫得好。”
甦硯眨巴著眼楮看著眼前笑得極為好看的人兒，耳垂一紅，又低下了頭。
“就是……謝謝。”
沈泠有點無奈的看著他，伸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頭，“那我也要謝謝你，讓我看到了一篇那樣好的文章。”
甦硯自然知道夫子這句話是在安慰自己，可心還是不由自主的瘋狂跳動著，震耳欲聾，他只好將頭埋得更深，仿佛這樣，就能掩蓋住那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沈泠看著不說話的人，半垂著眉眼。
生在重文輕武的時代，和太上皇一起騎馬打天下的甦家自是難以在朝中立足，甦老將軍現在已經拿著個閑職在家休息，好幾年沒有管過朝堂的事情了。
而甦老將軍的兒子，前些年也在剿匪的路上出事死了，留下甦硯這麼一個獨子。
沈泠只覺得世事無常，昨日還是名滿天下的從龍之臣，今日卻成了朝堂上的棄臣。
“夫子，夫子？”
沈泠回過神來，看向一臉疑惑的甦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早些回去吧。”
甦硯眼里有些不舍，怯怯的點了點頭。
沈泠看著漸行漸遠的身影，輕輕吐出一口氣，轉身朝另一邊走去，全然不知身後的甦硯停下了腳步。
甦硯轉身，人群擁擠，唯獨那抹月牙白色的背影最清晰，迎著夕陽，踽踽獨行。
在很多年以後他還是時常會夢到這晚的夕陽，夢到那道仿佛能將全世界隔開的身影。
沈泠回到沈府後就將馬車趕到了沈府的馬廄，拍了拍黑馬的頭，吩咐馬夫給他喂好一點的草料。
馬夫收了錢之後笑著點了點頭，沈泠轉身打算回自己院里，迎面就看見了牽著一匹白馬走過來的沈琛，眉頭一皺，當下就想找條路繞過去，下一秒就被沈琛叫住了。
沈泠只好笑著回頭，雙手交叉在身前。
沈琛抬眸掃了他一眼，輕哼道︰“你這個摳門鬼也舍得用馬車了？”
沈泠面上帶著笑意，“什麼摳門鬼，按歲數來算，我還是你哥哥呢。”
沈琛瞬間炸毛了，怒瞪著沈泠道︰“你不過比我早出生幾個月，你個……”
“懷瑜！”
沈琛的話被打斷，眨了眨眼，僵硬的轉頭看向站在他身後的沈珩，一瞬間啞火，老老實實的喊了聲“哥”。
沈珩臉上帶著歉意對沈泠點了下頭，沈泠倒沒有計較這麼多，有點幸災樂禍的掃了眼沈琛，拍了拍衣袖就離開了。
沈珩看著沈泠離開的身影，轉頭看向低垂著頭的沈琛，面色微冷，“今日的事情，我會一一告訴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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