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即使我們已經遭受過那麼多的教訓……但某些慘劇，還是無法用人力來避免嗎？”
這個看上去不過比一位尋常學生略顯成熟的少女，向前邁了幾步，站在了那場噩夢面前。
“……華？”
“不必擔心，只是做我應該做的事——如此而已。”
經過這些天的了解，芽衣當然明白千劫的實力，就算在逐火十三英桀的內部，能穩贏千劫的，也只有靠實力的凱文和愛莉希雅，以及靠機制的阿波尼亞而已。但現在……他們都不在這里。
而此刻，這位她最熟悉的少女，平日里所展現出的能力，顯然也無法和五萬年後的另一個她相提並論。
“千劫，我不準備向你解釋，因為我知道那只是徒然。我只有一個請求，千劫——請讓格蕾修先離開這里吧，她畢竟還只是一個孩子。”
“另外，你應該明白，芽衣她作為外來者，無論如何，都與此事無關……”
“……我無所謂。”
“請等一下。”
一直在旁邊站著，似乎在沉思什麼的甦，完全睜開了雙眼。
“千劫，你……看見櫻了嗎？”
原本稍微恢復一些理性的千劫，听見櫻的名字，全身再度躁動起來。
“你……不配提起她的名字。也別想……把我的怒火，當作你手中的工具！我們欺瞞她的時候，就早該想到會有這麼一天——但她絕不是背叛者！無論那時，還是現在！難道阿波尼亞不應該為此付出代價？只要櫻願意開口，我早就給她宰了那個女人！”
對于千劫的答非所問，甦感到一陣無奈。
“……千劫，我現在無意和你爭辯。我只想知道，在剛才的一個多小時的時間里，你究竟有沒有見到櫻？”
“你……也配……這樣向我發問？嗯？”
但顯然，一提到櫻，千劫就像觸發了關鍵詞一般，根本無法和他正常交流，身上的火焰燒得更旺了。周遭的溫度陡然上升——視野中的空氣。在轉瞬間就化為搖曳不定的模糊波紋。
“你也知道我身上的【戒律】是什麼，但你們……沒有一個人無辜！而且，我現在，也根本不在乎！殺死他們的人……必須付出代價！”
千劫右腳一跺，一根破滅廊柱拔地而起，他雙手將破滅廊柱舉起，就向眾人掄去。
雖然在攻擊範圍之外，面對這飽含殺意，重過萬鈞的一擊，科斯魔還是下意識的轉過身子，將格蕾修護在身後。
“須彌芥子。”
伴隨著冷靜的聲音響起，白光一現即泯。千劫的身影……就此消失了。
“那是……千界一乘？”
甦微微點頭︰
“嗯。雖然無法將千劫這樣的人困住太久——但應該足夠讓我們理清事情的基本脈絡了。來訪者，我知道，在目睹了剛才的場面後，你的心中一定增加了更多的疑問。正好，在這有限的時間里，我會盡可能的解答。”
“甦，你剛才使用的第二神之鍵是……”
“如你所見，雖然本質上只是數據，但在這里，能夠發揮出和真正的神之鍵類似的效果，只不過……對侵蝕律者無用……”
甦想到這里，微微閉上的眼楮再度陡然睜大。
“怎麼了？”
“來訪者……還是從頭說起吧，從和你分別到現在，櫻的狀態，也出現了問題。”
“不過……和愛莉希雅的【徹底刪除】不同，她現在，處于【正在消失】的狀態。換句話說，櫻現在……和侵蝕律者，應該在一處。”
芽衣環顧四周，發現科斯魔甚至格蕾修，對這個結果，都沒有感到意外。
“櫻姐姐……應該是怕玲……一個人太孤單，想要和她一起吧……”
“甦，我需要知道，前文明的第十二次崩壞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稍早前，維爾薇的工坊。
“櫻，你想好了？”
維爾薇?專家從櫻的手中接過滌罪七雷，表情異常嚴肅。
“雖然這里的滌罪七雷只是數據，但芽衣小姐是雷之律者，交到她的手上，或許能夠發揮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你應該明白，我問的不是這個。”
維爾薇盯著櫻的臉，仔細觀察了一陣，仿佛想要從她的臉上看出什麼。
“我的決定，難道不是在你的意料之中麼。更何況……這樣的情況，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正因為不是第一次出現，你更應該明白，會有什麼後果。”
“而且這一次……和之前最大的區別在于，我們和侵蝕律者的實力差距，比之前更大。”
“當然……考慮到外面還有一位侵蝕律者，你想要做出和曾經一樣的選擇，也不是不可能。”
“你很清楚，這麼做，除了送死之外，別無她用。她會主動出來見你，但完全可以在【殺死】你之後，消失在混亂的空間中，回到甦和阿波尼亞也找不到的地方。”
“因此，最壞的情況，你的所作所為，連拖延時間的目的，或許都達不到，反而會為她，補全【那部分】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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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的嘴角微微揚起︰
“維爾薇，謝謝你的關心。但你明白，玲首先是我的妹妹，然後才是其他的身份。所以……我的決定，是不會改變的。”
沒等維爾薇再說些什麼，櫻的身影，便已經從原地消失。
維爾薇看著面前的滌罪七雷，搖了搖頭︰
“她跑的還是這麼快，不過這次……說不定真的會取得不一樣的結果……”
永世樂土的一隅。
天空中是滿天繁星，腳下是柔軟的草地，第一眼看上去，和科斯魔與格蕾修所在的區域，有些相似。
但直覺告訴櫻，永世樂土里，原本根本沒有這麼一片地方。
“我就知道，姐姐你一定會順著蛛絲馬跡找到這里的。”
天空中的畫卷仿佛撕開了一角，和櫻一樣粉發藍瞳的身影，邁著輕盈的腳步一躍而下。
櫻下意識的舉起手中的太刀，進入戰斗狀態，但臉上的表情，卻顯得非常復雜。
“姐姐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不會听從其他人的勸告，獨自一人來找我呢。”
“你……”
“玲全部的記憶，不僅是五萬年前的，還是五百年前的，還是艾諾希雅把我帶到這里以後的，我可是全都有哦。”
“所以我知道，哪怕是自我欺騙，自我安慰也好，姐姐你心里的空洞，正在一點點的被填補。因此，在你心里……”
“最不希望發生的，就是像現在這樣，重現當年的情況。”
“啊，嚴格意義上來說，現在和五萬年前的情況不同，現在…我是找到了機會，重新拿回了本就屬于我的力量。”
“而當初，在第十二次崩壞中，會出現那樣的慘劇，可完全是人類自己……咎由自取啊。”
當玲侃侃而談的時候，櫻突然動了，拿道快到連時間都可以凍結的刀光，理論上，玲根本沒有躲開的可能性。
然而，仿佛能將整片空間都凍結的寒氣，卻貼著玲的身體，斬了過去。
滿天的繁星為之顫抖，但玲本人，卻毫發無傷。
“姐姐，你應該明白，這里是往世樂土，不是現實世界。你是記憶體，而不是當年那個，能夠一招擊殺帝王級崩壞獸的融合戰士。”
“你根本……傷不了身為侵蝕律者的我。用你那神乎其技的招式，或者用嘴遁的方式把我困住 ，拖延時間的同時盡最大可能的向其他人揭示我的所在。這才是……你最應該做的事情啊。”
“結果到了最後，你卻因為【不忍心】，讓你這位曾經冰冷，無情的【毒蛹】殺手，主動錯過了戰機？”
玲打了一個響指，這片空間因為櫻剛才那一擊而出現的裂痕，瞬間就被修復。而櫻只覺得一陣恍惚，連站立都變得非常困難。
“侵蝕的媒介是……”
“不愧是姐姐，一下子就發現了呢。往世樂土作為數據構成的空間，不僅一草一木，就連流動的空氣，本質上也是數據哦。”
“所以，當姐姐進入這片空間的那一刻，侵蝕就已經開始了哦。”
“熟悉但又不怎麼一樣的劇情再度上演，姐姐覺得怎麼樣？”
“ 當！”
手中的太刀墜落地面，櫻由于失去了支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玲……謝謝你……”
“？”
“五萬年前，本體和記憶體最後一次同步記憶的時候，我並沒有看見真正的自己。我便明白，【我】是十三英桀中，最早犧牲的一位。”
“當我提及【我】究竟是怎麼犧牲，以及玲的情況時，包括愛莉希雅在內的所有人，都在含糊其辭，我便猜到了大概。”
“後來……在艾諾希雅到來之前，我也不記不得具體是什麼時候，我知曉了事件的全貌。”
“雖然沒有留下姓名，但能在本體死後，向記憶體同步本體記憶的人，除去侵蝕律者以外，也只有阿波尼亞……這位樂土中最為特殊的存在可以做到。”
“不管她是出于什麼目的，在了解到真相後，我就一直在思考，我虧欠玲的，究竟是什麼。”
“而當艾諾小姐將玲帶回樂土以後，我才得到過許多答案。”
“陪伴？關愛？這些自然都是，但我總覺得，始終少了些什麼。”
“看樣子，就在剛才，姐姐已經得到了答案。”
“……機會，一個贖罪的機會。身為姐姐的我，讓自己的妹妹經歷那樣的折磨後死亡，這無疑是最大的罪。”
“阿波尼亞總說，最該承擔罪責的人是她。可是她和玲非親非故，在當時，為了戰勝崩壞想盡一切辦法，甚至不擇手段的逐火之蛾里，就算是主觀上想要讓一位小女孩成為律者降臨的容器，以便將十二次崩壞的損失控制在最低，都不算什麼。”
“更何況，她正是為了能夠讓還活著的士兵遵守【底線】，才給他們施加了【戒律】。”
“但我不同，那樣事情既然已經發生，無論如何，我才是最大的責任人。”
“所以，玲，在將我徹底侵蝕之前，我有一個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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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看著櫻，不置可否。
“我希望……你能夠讓我在【死亡】之前，盡可能真實的，體驗到你當初所體驗過的痛苦，越久越好。”
玲的身軀像是網絡不良一般晃動了一下，隨後來到櫻的身邊。
櫻做好了心理準備，閉上了雙眼。
然而，下一刻，她感受到的，卻是有什麼柔軟的東西，貼在自己的身體上，同時，腦海中，多出了一段記憶。
“既然我當初是以那樣的方式死去，現在又擁有了力量，最應該做的事情，是保護姐姐，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遭受那樣的痛苦才對。”
“因為，姐姐就是姐姐啊。”
恢復記憶的櫻，自然明白，眼前的玲，是和芽衣一樣，律者權能完全受自我意識控制的律者。
“所以，玲，你和我在這里相見的目的是……”
“就是想听听，姐姐憋在心里的話，究竟是什麼。我知道，正因為我們之間的關系過于親近，有些話，姐姐反而不會和我說。”
“所以……想要進一步解開姐姐的心結，只能先和姐姐成為敵人才行啦。”
看到玲恢復往日的活潑和可愛，櫻不自禁的揉了揉她的腦袋︰
“把憋在心里的話說出來，確實有一種一切都通了的暢快感。不過，現在的玲，應該有更簡單直接的方法吧。”
玲的腦袋立刻搖的跟撥浪鼓一般︰
“當然不行，艾諾姐姐說過，記憶是構成人格的基礎，而越是刻骨銘心的回憶，越能夠引導一個人現在的行為。”
“因此，即使是痛苦的回憶，也是構成姐姐非常關鍵的一部分，要是簡單粗暴的直接刪除，姐姐很有可能就變得不是姐姐了。”
“啊，一不留神和姐姐待的時間有些太長了呢，後面的劇本里還有我的戲份，還要趕緊去下一個片場。”
“所以……得快點把姐姐【侵蝕】掉啦。有什麼問題，就問愛莉姐姐和艾諾姐姐吧。”
玲在櫻的身體上輕輕一戳，櫻的身體立刻化作無數光點，消散在空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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