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記得欠下許多情債

第96章 大旱之後必有大疫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蒔寧 本章︰第96章 大旱之後必有大疫

    大旱轉大疫?

    寧時接過謝遞來的信箋,指腹摩挲著邊緣,展開一看,眉頭不由得皺起。

    字跡瘦勁如鐵,行筆如刀刻,每一字都像鑿在紙上,透著股不怒自威的剛硬,可細看之下,墨點暈開,筆鋒微顫,像寫信的人累得手都抖了。

    她眯眼細讀,三晉的慘狀撲面而來,字里行間淌著血,刺得她心頭一跳,陡然心驚。

    她掃了幾行,大概拼湊出謝信里的意思︰

    三晉之地,昔日沃野千里、糧倉重地,自天命十年起,大旱初起,烈日如熔爐炙烤大地整整三載,河川斷流,土地皸裂如龜甲,田畝焦枯,草木成灰,風卷黃沙漫天,遮蔽日月。

    井水干涸至數十丈深,滴水難求,農夫拋下鋤頭,跪地嚎哭,血淚混著塵土淌下,餓殍橫陳道旁,嬰兒啼哭漸弱,終至無聲。

    市肆荒廢,商賈裹尸而逃,街巷間只剩枯瘦如柴的流民,拖著破布麻袋,眼神空洞如鬼,啃食樹皮草根,乃至掘地吞噬蟲鼠。

    天命十三年,旱魃未退,大疫卻如死神降臨,瘟氣自村野悄然滋生,初時僅是咳嗽發熱,未幾便如黑風席卷三晉全境。

    疫病凶殘,患者口吐黑血,皮膚潰爛生疽,膿液滴落,臭不可聞,三日之內筋骨盡蝕,哀嚎斷氣,尸體堆積街頭無人掩埋,腐肉招引烏鴉啄食,眼珠滾落,血水橫流。

    饑疫交迫之下,人性崩塌,餓極之人剖食親子,骨肉相殘,母啖子肉,父烹女尸,坊間傳言夜聞亂葬崗內有厲鬼啼哭,實乃活人嚼骨之聲。

    由此而觀之,三晉已非人間,而是煉獄。

    而謝又在此扮演何等角色?

    她駐晉陽,夙夜不眠,調兵封城,設尸坑焚燒疫尸,試圖遏制瘟勢,然而處處掣肘,逼得她空有才華卻難施全力。

    國庫殆盡,賑糧被地方豪強劫掠一空,富商囤積米糧藥材,哄抬至天價,一斗米可換一命,災民卻只能以尸骨相抵,餓死街頭。

    寵臣信中未曾直言,但可推測是那個齊盡忠)暗中操弄,截留軍資,偽造賬冊,賑災銀兩盡入私囊,朝中黨羽結群,彈劾謝“賑疫不力誤國”,皇帝寵信齊氏,不過幸甚宮中尚有謝貴妃替謝言之,才免于此。

    她親撰《防疫十策》,命以烈酒涂地、焚尸隔離,然地方官尸位素餐,陽奉陰違,執行不過敷衍,疫尸未焚便被拋入河中,漂浮腐爛,毒水順流而下,一時間疫病反愈發失控。

    豪商勾結胥吏,私藏藥材,民間無藥可醫,病者自剖爛瘡,血肉模糊,絕望嚎哭震天。

    民間謠傳“謝氏苛政”,謂她封城乃將人困于死地,災民無路可逃,只能等死,于是聚眾圍府,投擲腐尸砸門,污血潑灑,罵她“蛇蠍毒婦”。

    朝堂謗言四起,地方豪強趁亂割據,視三晉為獵場,謝等一干貞良之士如困獸,空有才智卻被鎖于泥沼。

    她改制水車引水,然河源已枯,徒勞無功;召集名醫,然無人敢赴死地,徒留空信。

    寧時讀到這兒,手指攥緊信箋,指節泛白。

    大旱之後必有大疫,課本沒騙人。

    她眯眼,腦子里冷冷拆解︰

    這事不難猜,水沒了,地荒了,糧食自然沒戲,人餓得半死,免疫力早就崩了。

    尸體堆著沒人管,爛在街上,細菌滋生得比兔子還快,疫病不來才怪。

    加上豪強搶糧,活人喝髒水,吃蟲鼠,這破地方衛生跟茅坑似的,疫病想不爆都難。

    三年旱,天命十三年才炸開,算快的了——

    現在是餓死的人越多,傳染越狠。

    謝封城是想擋,可把人困在城里跟關籠子等死沒區別,難怪老百姓拿她撒氣。

    她要真聰明,就該早點跑,或者燒尸放人走,留條活路。可惜,她覺得自己能穩住。

    她腦子里忽然靈光一閃——

    鎭,要是沒這場疫病,她大可以北上,劫了那些囤糧的奸商,金銀歸她,糧食扔給百姓,順手賺一筆......

    賺錢嘛,比起正規的經商途徑,哪有直接掠奪來得快。

    說起掠奪,她忽然想起——該不會這個時代......有美洲吧?

    ......

    算了,按下不表,總之還挺想去北方搶點——哦不,行俠仗義的。

    不然她有時候摸著自己的劍都不知道拿來干啥的,空有一身武藝卻沒啥事情可做,怕平白無故招人視線,畢竟她可還要在此處居留呢。

    可惜,疫病這東西萬萬冒險不得,所以此時的三晉之地如此凶險,她是避之不及。

    謝也真是,當時疫病有苗頭的時候,稱病在家多好,省的趟渾水把命送了。

    她都懂的道理。

    寧時手指輕輕點著信箋,開口道︰“地方豪強、朝堂奸佞,這朝堂跟糞坑似的,她還撐著,圖啥?”

    謝那小大人一般的臉上倒是神色一變︰“寧姑娘慎言。”

    她合上信,抬眼看向謝靈伊和謝。

    謝靈伊站得自在,嘴角掛著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像在等她開口,可那笑里藏著點東西,像是輕佻,又像是硬擠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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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雙手攏袖,目光沉靜,帶幾分探究地看著她,眼底卻有一絲憂色。

    寧時揉了揉眉心,隨口問︰“三晉都這樣了,你們長姐還能撐多久?”

    謝靈伊聞言,低笑出聲,嗓音懶散︰“撐多久?她那倔勁兒,撐到死都放不下來。謝這人,天塌了也得扛著,偏偏還寫這些酸不拉幾的信,跟要告別似的。”

    她也不似謝一般叫謝長姐,只喊名字,倒很像不懂禮法的樣子,可她哪是不懂。

    她頓了頓,瞥了寧時一眼,眼底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暗色,語氣卻更輕佻︰“阿時,你皺眉讀半天,不會真被她那堆破事感動了吧?”

    寧時淡淡道︰“感動?我覺得她倒不如在疫病初起的時候就稱病為妙,省得趟渾水。”

    她頓了頓,懶懶道︰“這信里可太生動了,情狀淒苦,和金陵的歌舞升平太不相干,讀得我頭疼。”

    謝輕嘆一聲,刻意忽略了寧時話里的調侃︰“長姐才華過人,可三晉這爛攤子,她一個人,怕是泥菩薩過河。她是禮部侍郎,管科舉禮樂,賑災不歸她,朝廷偏推她出去擋刀。她不寫這信,我都不知道她熬得有多苦。”

    他頓了頓,低聲道,“齊盡忠那幫人,怕是早盯著她了。”

    寧時手指敲著信箋︰“那她寫這信干嘛?哭給你們听,還是想拖你們下水?”

    謝靈伊哼了一聲,劍往地上一插,沒入土縫半寸,語氣帶點刺︰“哭?她才沒那閑工夫。她八成是想讓我和阿盯著金陵,別讓齊盡忠的狗腿子把手伸過來。她在北邊被人罵得跟狗似的,咱們這兒可不能讓她白忙。”

    她歪頭看向寧時,笑得狡黠︰“阿時,你不是要算賬嗎?這回算不算她一份?”

    寧時語氣懶散︰“算賬是小事,她的事我管不著。她這字硬得跟刀似的,偏透著股死氣,撐不住就撤,硬扛著並無益處。”

    唉,雖然話說冷了。

    但是。

    原書里的完美怪物,光風霽月、如琢如磨的謝大人,更想見了。

    作者大概是揉了很多歷史上的名臣形象進去吧?

    謝靈伊聞言,也是笑了兩聲︰“所以呢。阿時,你怎麼想?”

    寧時垂眼︰“我不過庸才,怎麼能解三晉之地的疫情呢?”

    她是知道一些現代的衛生常識和防疫手法,但是她人也不是鐵造的,親入疫區是沒戲,但是遠程寫信指導下謝點撥一下也還行。

    但問題是謝如何信自己一個陌生人,憑自己一月間做出了香鋪爆款,還是,呃。

    若論功績和名望,自己這時候還真沒多少,只能等後面慢慢蓄爆了。

    對于她而言,如今自己沒必要涉險,寫封信提點已經算夠了,仁至義盡了,親入疫區太沒必要,利益不足驅動她前進。

    不過為免這疫病傳入金陵,危害到她自己和身邊人,她恐怕還得最近多多留心,要謝靈伊多多關心這方面的事情。

    當然了自己下場親為,操作金陵防疫也不是不行,順便積累點人望。

    鎭,不過親入疫區的問題,搞不好靠系統還真行。

    唯一的問題就是沒必要,能遠程遙控她干嘛親力親為?

    除非這疫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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