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時揉了揉酸痛的肩,轉身就要走,步子還沒邁開,身後卻傳來一陣細碎的動靜,像是被子被掀開的聲音。
“阿時......”謝靈伊的聲音軟乎乎地響起,醉意未散,帶著點撒嬌的鼻音,“別走啊......陪陪我嘛。”
寧時一僵,回頭一看,謝靈伊半撐著身子倚在榻邊,月光從窗欞灑進來,映得她臉色蒼白,醉眼朦朧地盯著她。
那雙眼楮亮晶晶的,藏了點委屈,像在等她回頭。
“謝二小姐,以前沒發現你這麼粘人啊。”
寧時嘆了口氣,轉身面朝著她。
自從穿越之後,她嘆氣的頻率是越來越高了。
這日子過得,哪兒哪兒都不順心。
好在勉強也算是錦衣玉食上了,在目前的生產力條件下,她真的不能抱怨太多。
卻見謝靈伊嘀咕著什麼,伸手拽住自己的衣角,手勁不大,卻黏糊糊地不肯松開。
她歪著頭,醉態下聲音軟得像糯米團子︰“我睡不著......嗝......你走了我一個人多沒意思。你陪我待會兒嘛,就一會兒。”
寧時低頭看著她那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心頭一軟,又有點好笑。
她本來是真打算走的,這七夕夜折騰得夠嗆,系統任務沒推進不說,還背了個醉鬼回來,哪有心思在這兒耗著?
可謝靈伊這撒嬌的勁兒一上來,她還真有點招架不住。
真招架不住還是假招架不住?
雖然嘴上說是為了報償謝靈伊的人情——沒辦法,謝小姐給的恩惠太多了——不過她也確實稍微想縱容她一下。
出于一種隱秘的私心?
“你這是賴上我了?”
寧時挑了挑眉,語氣不乏揶揄。
她對人嘴硬心軟的毛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真的有在改了,但是總還時不時復發一下。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寧時看著眼前醉態可愛的少女的模樣,那酡紅的朱顏,不知怎麼還是妥協了,轉身走回榻邊,把藥箱隨手擱在旁邊的矮桌上,“好吧,只陪你稍微久一點。”
謝靈伊一听這話,醉眼亮了亮,咧嘴笑得跟偷了糖的孩子似的。
她拍了拍身旁的空位,聲音軟乎乎地催促︰“坐這兒,坐這兒......嗝......別站著,多累啊。”
她說著,身子一晃,差點從榻上滑下去,寧時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順勢坐了下來。
屋子里靜悄悄的,只有窗外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和謝靈伊偶爾打個酒嗝的動靜。
月光透過窗欞灑進來,在地上鋪出一片碎銀般的影子,映得室內多了幾分清冷。
榻邊的梨木小幾上擺著個青瓷香爐,殘香早就燃盡,只剩一縷淡淡的余味飄在空氣里。
寧時靠著榻邊的軟枕,側頭看著謝靈伊,居然一句話也無。
謝靈伊看著寧時安安靜靜在她身旁坐著的樣子,嘿嘿一笑,腦袋往她肩上蹭了蹭,像是找了個舒服的窩。
她眯著眼,嘀咕道︰“阿時,你脾氣真好......品貌端良......是我見過的最一流的人物......嗝......不像我,喝多了就愛鬧。”
她夸的很真心,只是頭總是往自己懷里鑽,令人無暇分神細想她話里的深層含義。
寧時伸出食指,一點點在謝靈伊額頭︰“別靠了......滿身酒氣。”
然後眼前的少女便把臉頰鼓起。
唉,說起來好像見謝靈伊最多的就是一副醉態,黏糊糊的,要麼就是傷痕累累血淋淋。
她是不是專門撿著不好的點記著了?其實也有好的,比如說意氣風發策馬揚鞭......和金陵貴女們推杯換盞......
嘶......她今夜究竟喝了多少?
天知道。
只見眼前雙頰緋紅的少女頓了頓,像是想起了什麼,聲音低了幾分,“不過跟你在一塊兒,我就不想鬧了,就是心里......挺踏實的。”
酒後吐真言。
別的不說,這句話倒是挺適合眼前這少女的。
寧時聞言,心頭微動。
她低頭瞥了眼謝靈伊靠在她肩上的腦袋,月光映在她臉上,醉態下那份輕狂散去,倒是多了幾分安靜的柔軟。
寧時嘴角微勾,刻意把話說得更戲謔了些︰“平時也沒見你這麼會夸我啊,現在醉話倒是一套一套的。”
謝靈伊被她這話逗得一樂,身子一晃,整個人像八爪魚似的撲過來,雙手摟住寧時的腰,腦袋埋在她胸前,蹭得更歡了。
她醉眼眯成一條縫,聲音軟乎乎地拖長了調子︰“那是你沒見我認真的時候......嗝......我認真起來,可會哄人了。”
她頓了頓,像是來了興致,仰起頭盯著寧時,嘀咕道,“阿時,你可曾從那些丫鬟婆子嘴里听過我小時候的事兒沒?她們嘴可碎了。”
寧時被她這八爪魚似的架勢弄得一僵,腰被抱得緊緊的,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她低頭看著謝靈伊那張醉態可掬的臉,語氣里帶了幾分無奈︰“沒听過,你可以說說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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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頓了頓,伸手輕輕拍了拍謝靈伊的背,“不過你這抱法,能不能松點?我喘不過氣了。”
其實還是不太習慣被人抱著。
嗯,但病中那會兒意外地不在意被殊晴抱著呢。
若是想起那些事情的話......
她腦海中蜻蜓點水般地掠過寧殊晴那櫻粉色的薄唇,隨後便遲滯地想起那唇的觸感......病中曾無數次地重重碾過,燙得像是烙在心口,濕軟地貼上來,帶著點說不清的甜,鑽進她的呼吸里。
她當時燒得迷迷糊糊,意識像沉在水底,推不開,也抓不住,只剩那點溫熱在她唇間流連,便也學著旁人一般叩開牙關,任那甜膩的熱意滑進來,像水汽蒸騰,模糊了所有界限。
她記得自己意外地還挺喜歡的......
這是可以說的嗎?
寧時微微一怔,思緒猛地被拉回眼前,謝靈伊那張醉乎乎的臉還貼在她面前晃悠,桂花酒的甜香混著她身上那點暖意,撲得她心頭一緊。
她臉上燙意暗生,心道︰算了,讓她抱著也無妨。
幾秒的功夫寧時又把自己說服了,輕輕嘆氣︰“唉,你啊......”
這頭謝靈伊倒是似乎能讀心一般地嘿嘿一笑,見寧時態度松軟,倒是相當識趣,相當地會感知,非但沒松,反而摟得更緊了點。
她腦袋靠在寧時肩上,聲音軟綿綿地撒嬌︰“不松......嗝......這樣多舒服。”
她頓了頓,像是陷進回憶里,語氣低了幾分,“我小時候可頑皮了,家里人都拿我沒辦法。我爹說我像個野猴子,整天爬樹掏鳥窩,有一回還摔下來,把腿磕青了一大塊,疼得我哇哇哭,可我還是不長記性。”
那是挺野的。
“那你娘一定頭疼得很。”寧時道。
謝靈伊打了個酒嗝,臉埋在她肩窩里,悶悶地笑了一下︰“可不是嘛......我娘總說我不像個貴女,成天往外跑,哪有一點謝家姑娘的樣子。”
她頓了頓,聲音輕了一些,像是陷進了回憶里︰“我爹還好些,他自己風流慣了,也不拘我,可每次總是半開玩笑地嘆氣,說我跟謝 比,什麼都比不上,連嘴皮子都沒她厲害。”
“謝 那家伙,從小就聰明得跟什麼似的,書讀得好,規矩也學得好,家里人都夸她,說她是謝家的臉面。”她頓了頓,語氣帶點兒嫌棄,“嘖,連我爹都夸她,說她以後若是個男兒身,謝家家主的位置早該給她了。”
寧時若有所思︰“你爹娘......更看重她?”
“不是看重,”謝靈伊撇了撇嘴,眯著眼靠在寧時懷里,“他們就是覺得她更合適當‘謝家臉面’,我呢,隨我去,反正就這樣了。”
她頓了頓,似乎不滿地皺了皺鼻子︰“小時候,我還挺不服氣的,想學著她的樣子去做,可沒多久就煩了,規規矩矩地讀書、習禮、練字,哪里有爬樹掏鳥窩有意思?”
寧時︰“......”
她怎麼覺得,謝家這位二小姐,根本不是沒辦法學好,而是壓根不想學?
謝靈伊低低笑了一聲,似是有點醉意上頭,聲音朦朧︰“後來我想通了,反正我家里人都不指望我,那我還怕什麼?橫豎也有人能把謝家的牌匾撐起來,我只管快活就是。”
她的聲音軟軟的,像是酒意燻紅的夜風拂過窗欞。
這算不算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若是這樣的話,那還真是挺折磨的......
天天拿自己和優秀的親戚小孩比......
雖然寧時從小也是別人家的孩子,不過她意外的能同情謝靈伊。
這姑娘面上張揚得跟只開屏孔雀似的,內里卻憋著一肚子氣,活得也挺憋屈的。
寧時看著謝靈伊的眼神陡然多了幾分同情。
“那是挺難受的......”
寧時這會兒說話倒是直白。
謝靈伊一愣,醉眼眯了眯,像是被戳中心思。她靠著寧時的肩,沉默了一會兒,聲音低低地嘀咕道︰“有點吧......嗝......家里人眼里只有謝 ,我再怎麼鬧,他們也覺得我沒出息。有時候我就一個人跑出去,躲在後院的樹上,誰也不理。”
謝二小姐的叛逆期疑似有點長了。
好吧,也有點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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