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聲敲打著臨時營地的篷頂， 啪作響。
“礦石是活的……”
“…別去…會發芽……”
依依即使在夢里，都還惦記他。
這些破碎的話如同尖錐，狠狠鑿穿了他之前關于地下危機的一切認知。
李長生獨自站在行軍床前。
看著她的小臉蒼白瘦削，心中翻涌的驚濤駭浪漸漸成了萬仞堅冰。
“礦石是活的……”
李長生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每一個字都像裹著寒冰。
常北斗焦慮地搓著指尖，臉色鐵青。
“你確定？依依她……”
他並非質疑李長生的判斷，而是這消息的沖擊力實在太過駭人。
儲量龐大，足以顛覆能源格局的超常規礦脈，竟然是活物異植？
這簡直顛覆了他的認知！
“不是夢，是預警。”
“按照我的猜想，她是因為擔心我，在精神力消耗殆盡的特殊狀態下，本能地感知到了更深層、更本質的危險。”
李長生眼神銳利如刀。
“那個所謂的‘異獸蜥蜴皇’，很可能只是一個看門狗，一個被異植母體豢養、用來吸引武者和能量的誘餌，在他們背後，還有更多……”
李長生的聲音壓得很低，自始至終都保持著緩和的語調。
一只單手用精神力幾乎維持著依依的美夢。
但他話語間無形的壓力彌漫開來，讓人呼吸都微微一滯。
“異獸尸體、還有那個異植礦石，我都帶出來了一部分，在那里面。”
李長生指了指角落里的箱子。
“我需要知道它的弱點、特性……所有一切。”
盯著李依依，李長生輕輕嘆了口氣，“按照規定，把依依列為聯邦最高機密。”
“最高機密！？”
“你……舍得嗎？”
常北斗看著李長生眼中冰寒，心頭一凜。
最高機密。
分人、物兩種情況，物件會采用頂級安保措施，秘密封存。
而人是活物。
身份從頭到尾被洗掉撤銷，除了知情的單一線人之外，幾乎脫離整個原有的生態環境。
是保護，也是流放……
活在人群里的孤島。
“分出勝負前，她們必須絕對安全。”
“否則，只要危險存在一天，依依就算爬，也會再次掙扎著給我預警……”
李長生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的聲音在最後一刻，終于難以抑制地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顫抖。
精神層面的戕害，遠勝炮烙之刑千萬倍。
即便是經過特殊培養的武者，也承受不住，更何況李依依，根本撐不住。
說到最後。
李長生的聲音忍不住顫了一下。
即使是酷刑，精神折磨的傷害也遠大于身體折磨。
“是。”
“李天他們直到現在也還沒醒……”
“你放心！”
常北斗重重點頭︰“我會動用我所有的人脈和資源庫，老子拼了命也會護住她！”
“我知道。”
李長生平復了所有情緒，聲音幾乎低成了一線︰“異獸、異族，異族……常北斗，好師傅，你記住，誰都別輕信。”
！
常北斗心跳猛地一空，瞳孔迅速擴張又急速縮小。
手一抖，下巴的另外一邊胡子也禿了。
這下亂了亂了，全都亂了……
難怪李長生會是現在這幅模樣！
“我還也想要些東西。”
李長生視線轉到黑市老板身上。
“強效燃磷彈強、輻射濃縮物、超低溫冷凍彈頭、能量衰變器！”
李長生語速快而清晰，每報出一個名詞，常北斗的臉色就白一分。
這些違禁品，不僅鬼貴，很多甚至是運輸和使用風險都極大！
“這……”
常北斗猶豫了。
“玉琳瑯有錢都買不來，當然是找您老人家出面穩穩拿下。”
李長生的眼風不動，悄悄上了個馬屁。
他聲音依舊平靜，但話鋒卻巧妙地一轉，帶著一絲刻意的輕松，這馬屁拍得生硬又突兀，卻準確地落在了常北斗軟肋上。
“……好！好小子！”
常北斗先是一愣。
隨即一股被需要、被倚仗，甚至是“老驥伏櫪”的豪情油然而生，他一拍大腿，臉上甚至擠出一個狠戾的笑容。
“管它天王老子！豁出去了！我親自去！保管以最快的速度給你弄到手！就是搶，我也給你搶來！”
他不再廢話，轉身就要走，那份利落勁兒仿佛年輕了二十歲。
剛走兩步，又憂心忡忡地跑了回來。
“長生。”
他聲音有些發澀︰“地下…那東西恐怕邪門……你打算怎麼破局？”
“坐等它破土發芽，就是等死！”
“所以必須先下手！”
“在它完成最終蛻變前，找到它、斷水源，截流毒，逼它現出原形！”
李長生走到簡易地圖前，手指重重地點在空間裂縫核心區域。
“副官！”
“那位特勤組的影子醒了。”
有軍部武者跑來報信。
“先生……”
臉色蒼白的影子慢慢走來，站在了門口。
目光掃過帳外。
徐紅袖眼神銳利如鷹隼。
斷手渾身繃帶難掩灼灼戰意。
黑市“黑蠍”的精銳散發著野性的殺氣，贖罪營的漢子們如同亟待爆發的火山。
就連玉琳瑯，也在咬牙切齒地一層層穿護甲。
“師傅，營地、依依……都拜托你了。”
李長生鄭重的托付。
“好，等我，我會安排人把東西直接送到地方，和你們匯合。”
說完。
常北斗立刻去忙了。
“副官。”
李長生輕聲點名。
“屬下在！”
副官立正敬禮，姿態前所未有的恭敬。
李長生斬殺厲寒蟬的果決、輕易聯絡常北斗並獲得指揮權的能量、此刻洞穿虛假威脅直指真正災厄源頭的眼光，徹底折服了他。
“傳令！”
李長生的聲音斬釘截鐵，“三隊人手，地面、先鋒、阻斷。”
“地面，火力壓制，隨時接應。”
“所有能調動的庫存燃燒彈、高溫熔爐燃料、高壓噴火設備，全部做好部署準備，目標——空間裂縫入口及外圍！”
“設置警戒隔離區。”
“但凡，觀測到區域內任何地表植物，呈現異常加速生長態勢、土石出現無外力作用下的頻繁鼓脹松動跡象、或任何人員嗅探到類似發酵果實的、或任何形式的——不明甜香氣味！”
“無論該區域是否有人員在活動！無需請示！”
“立刻啟動最近的高溫熔爐或噴火陣列，對該區域進行無差別、超飽和、持續性高溫焚燒淨化！”
“重復︰嗅到甜香，立即焚滅！”
“執行標準︰直至目標區域地表物質呈熔融玻璃態超過十分鐘！””
“執行優先級，最高。”
說完。
李長生用視線看了一圈，確保每個人都听到。
“堅決完成任務！”
短暫安靜後，營地里的嘶吼聲震天響！
“另外，已經緊急征調了大功率地震波探測儀、地殼能量流向監測儀。”
“配套專家組立刻搭乘超音速近地穿梭機，兩小時內抵達前線！”
“目標︰給我盯死裂縫地底下的任何一點細微震顫和能量轉移！一只蟲子的蠕動都要給我標識出來！隨時用衛星電話傳遞給我。”
“執行優先級，最高。”
李長生的聲音郎朗傳開！
“堅決完成任務！！”
一連兩個任務級別都是最高級別，在青州閑的發慌的軍部武者們，跟打了雞血一樣興奮。
“進入地底的先鋒隊，也就是我。”
李長生輕輕吐了口氣。
“運輸隊，保障物資傷員進出。”
“所有留守人員，注意安全，活著慶功，笑著領勛章！”
“堅決完成任務！”
眼看李長生這麼重視，所有人都有些動容，句句都是說他們，李長生壓根沒提自己……
“南州相關事件，從現在開始，列為sss級機密，以‘滅世級威脅’向聯邦最高議會發起緊急告警，通報全球，權限代碼用我的。”
李長生輕聲說道。
“是！明白！”
副官心髒狂跳，sss級！
這是足以啟動聯邦最終防御機制的級別！
塞了天的任務！
他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轉身沖出營帳、
嘶吼著發布一道道指令，整個營地瞬間如同被投入沸油的冷水，以更高強度運轉起來。
“唉……才90歲，耗心耗力……”
親眼看著李長生在瞬息之間調整狀態，屏蔽掉個人感情，開始下達了一道道周密到冷酷的命令。
除他以外，幾乎沒人知道他心里的苦。
常北斗眼中充滿了復雜的光芒，既有是欣慰，是震撼，更有一絲深藏的痛楚。
這孩子，終究是被這逼仄的世界和重重的陰謀，淬煉成了如今這副銳不可當的模樣。
“長生……”
他張了張嘴，最終只化為一句話︰“已經第三天了，獨孤先生就來了。”
再堅強的人也需要一點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