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傍晚六點半。
陶紅梅步履匆匆進到小區。
來到樓下。
往停車位看了看。
沒見到女婿的那輛銀色別克車。
7樓的燈也沒開。
完全可以斷定女婿和女兒都還沒回來。
這個小區配套不錯。
有個可供小區居民散步的小花園，既然女婿女兒還沒回來，那就去花園等。
坐在花圃前的水泥台沿上。
又往熄燈的7樓陽台瞄了一眼。
這次查崗可謂是非常突然了。
花了小2000買張機票。
一點折扣沒有。
雖然挺肉疼的，但無論如何也要‘買個踏實’。
昨晚給女兒打電話之後。
真是越想越不對。
發短信不回。
實在沒忍住又打了個電話過去。
女兒手機直接關機！
早睡？
不可能的。
大部分桂城人都有晚睡的習慣。
晚上十一點之後、甚至到了零點才睡覺很正常。
而女兒更是‘夜貓子’。
經常是過了零點才睡。
本想給女婿打個電話問問情況。
但女兒既然手機關機，肯定也會叮囑女婿隱瞞實情，眼見為實吧，直接過來看看好了。
憑借直覺。
多半就是女兒懷孕！
從包里掏出手機，陶紅梅想看看幾點，手機正好響了，來電顯示‘老夏’。
陶紅梅連忙按下通話鍵。
“喂……”
“見到小雪了沒？”
“還沒有，小兩口還沒回來。”
“哦，有了確切的消息馬上給我回個電話。”
“給你發個短信就行了。”
“紅梅，等到了8點，小雪和方燃還沒回來，你也別傻等，打個電話問問，萬一小兩口去外地出差，那就先找個酒店住下。”
“不打！打了電話豈不是暴露了？8點還沒回來，我就去周邊的超市逛逛，10點再過來看看。”
“哎，紅梅啊，我是覺得你真有點……”
“神經過敏？夏知節！我告訴你，我這當媽的比你了解女兒，昨晚你是沒听到電話，從女兒說話的語氣，完全可以斷定有大事瞞著！”
“好好好，都是我不了解情況，那這樣吧，我給方燃打個電話，說說餐廳的事，旁敲側擊一下，知道小兩口現在在哪。”
盛夏。
入夜之後蚊子多。
陶紅梅拍了拍小腿。
正想著丈夫給女婿打電話是否打草驚蛇。
這時。
見一輛黑色的奔馳車駛來。
停在3號樓樓下。
從駕駛座下來的正是方燃！
“知節，我看到小雪了，我們女婿好像又換車了，奔馳！”
“什麼車？”
“奔馳啊！哎呀，虧你還是廠里的二把手，天天開著那輛破桑塔納不嫌丟人！”
“這樣對比就沒意思了啊，要是廠里給私人承包，給我幾年時間，我也能開上奔馳！”
“有情況，不說了不說了。”
陶紅梅掛斷電話。
本能地身子往下一縮。
目不轉楮地盯著女兒的身影。
十九歲的小姑娘，從副駕駛座下來，按照這個年紀難道不應該活蹦亂跳？
反而等女婿到了身邊。
挽著女婿的胳膊。
慢慢騰騰地上台階。
再聯想上個月女兒和女婿回桂城。
住酒店。
怎麼也不回家。
丈夫和親家公抽煙。
巧妙找出各種借口回避。
懷孕的概率已經超過90！
“望神察色觀形態，舌象舌苔細辨來︰目赤唇青知熱寒，斑疹水腫察病態。”
“問寒熱與汗多少，頭身疼痛何處找？飲食二便睡眠情，經帶胎產婦人考。”
“不是不是……不好不好……”
曾經在鄉鎮衛生所當過一段時間的‘赤腳醫生’，跟鎮上的老中醫學過一些‘望聞問切’。
晃眼二十多年了，陶紅梅不大記得關于給孕婦‘望聞問切’的口訣。
更何況。
光憑看女兒的氣色、舌苔，听聲音，聞口氣等等不足以做判斷。
至少得問問是否‘經期如常’、‘晨嘔喜酸’。
再切診，如果滑脈如珠，就是脈象流利圓潤，如‘盤走珠’。
完整的一套‘望聞問切’流程下來。
才有把握判斷是否懷孕。
但女兒肯定不會配合。
“編造個借口？”陶紅梅低聲自語。
很快又否定。
學的是西醫不是中醫。
事關女兒。
穩妥起見就是帶去醫院做個初篩的尿妊娠試驗，再輔以血hcg檢測，最後就是b超。
可怎麼才能讓女兒去醫院呢？
正當陶紅梅思慮間。
一輛銀色的別克車駛來。
停在3號樓的過道前。
“小魏……巧巧……！”陶紅梅看到車上下來的一男一女，頓時大喜過望。
直言問女婿女兒。
恐怕會狡辯。
詐唬一下女婿女兒的哥們閨蜜。
多半能詐出實情！
陶紅梅抄起放在一旁的旅行包，馬上覺得不妥，靈機一動將旅行包又放下。
只是肩挎拎包。
疾步朝魏少君、嚴巧巧奔去。
“巧巧……”
嚴巧巧听到熟悉的聲音。
回頭一看。
見是夏小雪媽媽。
連忙轉身迎上。
“阿姨，你什麼時候來的呀？”
陶紅梅來到嚴巧巧面前。
故意將拎包往上提提。
笑著說。
“昨晚就過來了。”
“哎……”
“我這當媽的不過來怎麼行嘛。”
嚴巧巧見陶紅梅只是肩挎一個拎包。
沒有其它行李。
對于所說的‘昨晚就過來了’無質疑。
最後那句也是非常符合情理。
估計是夏小雪想明白了。
懷孕這麼大的事。
不能瞞著家里。
早點說。
等國慶長假按照老家那邊的習俗先擺酒。
知道女兒懷孕。
當媽的自然得趕過來。
笑得又那麼開心。
表明經過一天的溝通。
該責備……
不不不。
怎麼舍得責備嘛。
最多就是私下埋怨方燃！
既然小雪都坦白了。
沒什麼好顧慮。
也笑著回道。
“阿姨，你過來就好，有你陪著小雪，我可放心多了。”
陶紅梅臉上的微笑凝固。
仿佛耳畔炸響驚雷。
整個人有點暈。
女兒閨蜜的這句話……
魏少君見夏小雪媽媽臉色一下就不對了。
猛然醒悟。
嚴巧巧恐怕是被訛話。
听方燃說過。
去年國慶長假親眼見過。
夏小雪爸媽突襲查崗。
這次多半也是！
“阿姨，下個月悉尼奧運會就要開幕了，公司要搞一系列活動，巧巧開學了要回杭城。”
“你過來了，方燃和小雪回家也能吃到熱菜熱飯。”
說完。
還不忘偷偷用手戳了戳嚴巧巧的腰。
嚴巧巧猝不及防。
猛地一扭腰轉頭看向魏少君。
嬌嗔。
“干嘛呀！”
陶紅梅知道魏少君是方燃死黨。
也是女兒的初中同班同學。
初中開家長會。
班主任還表揚過幾次魏少君。
純屬看在他老爸份上。
大老板嘛。
而大老板的兒子心眼子就是多一些。
明顯是打圓場。
“小魏……！”陶紅梅伸手就揪住魏少君的耳朵，繼續訛詐︰“方燃和小雪什麼都跟我說了，你還在打什麼馬虎眼？”
這一揪耳朵。
將魏少君給揪醒了。
傍晚六點多接到方燃的電話。
讓晚上7點半過來玩‘拖拉機’。
特別叮囑不許遲到。
也不要早來。
他和夏小雪也是差不多這個點才回來。
如果向夏小雪媽媽老實坦白。
夏小雪媽媽昨晚就過來了。
怎麼也得說一聲。
以夏小雪在校生的特殊情況，再加上女方家長在，怎麼可能今晚還有閑心玩‘拖拉機’？
估計是算準了夏小雪媽媽要來查崗。
讓自己和嚴巧巧踩著點過來。
被逮個正著。
方燃是想跟爸媽們坦白。
又怕夏小雪不高興。
玩了一招……一招‘李代桃僵’？
嚴巧巧和自己被訛了。
可不管方燃的事。
也不算告密。
高……
實在是高！
“阿姨，你用力揪！我早就想告訴你了，就是小魏顧忌這顧忌那的。”嚴巧巧茫然不知被當‘槍’使，笑著打趣︰“國慶的時候，我可以給小雪當伴娘了。”
陶紅梅松手。
確定無誤。
女兒是真的懷孕了。
此刻。
心頭百感交集。
被蒙在鼓里的憤怒有。
少之又少。
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方燃和夏小雪幼兒園就是同班。
從小青梅竹馬。
小伙子長得帥氣。
對女兒一直是一往情深。
而女兒對方燃也是情根深種。
但方燃家境實在太差。
父母雙雙下崗。
通過努力。
下個月開學才是大二學生。
已經有了兩家公司。
身家過億。
正因為這樣的轉變，自己和丈夫由最初的堅決反對，變成非常認可。
甚至擔心方燃太年輕。
見過世面之後。
受不了外界的誘惑變心了。
所以就答應春節訂婚，但訂婚不太保險，女兒懷上方燃的骨肉就穩妥多了。
但凡方燃有半點不規矩。
老實本分又非常傳統的方大民必定打折他的腿。
可女兒現在就懷上又小了點。
明年也好啊。
哎呀。
這也是小兩口的緣分。
“你們等等阿姨，阿姨去拿行李，一起上樓啊。”
嚴巧巧和魏少君見夏小雪媽媽轉身跑去小花園。
而後。
見她手里多出一個旅行包？
“小魏……我們……我們是不是被訛了？”嚴巧巧誠惶誠恐。
魏少君撇撇嘴。
“被訛的是你。”
“而不是我們哦。”
嚴巧巧轉身就狠狠地掐了魏少君的腰。
“我不管。”
“小雪發脾氣責備。”
“你說是你說錯話的。”
“記住了！”
魏少君哀嘆。
挨了方燃的‘李代桃僵’不算。
還要被嚴巧巧‘借刀殺人’。
命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