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贏與姚衍之交談了許久，直至馬車又回到姚宅。
下馬車之際，路贏從案上的冰桶中拿出那兩個買酸梅湯時得的冰鎮果子——他本是留著和謝隼一人一個，不過謝隼走時匆忙，他也忘了這事。
路贏一面走，一面盯著手里的果子，心下暗嘆，好好的不吃也太浪費了。
“路公子，我告訴了你這麼多事，作為交換，我……”話未說完，姚衍之抬手接住一個山梨，怔了一怔。
與姚衍之認識不過兩日，除了花心斷袖以及滿腹心思之外，多的路贏不也了解，保不齊會提出什麼無理要求，路贏只得搶先打斷姚衍之的話︰“就以此梨作為交換，也算是結盟了。”
姚衍之盯著那冰梨看了許久，輕輕咬了一小口，笑道︰“可以，但這梨不算。”
一旁剛毅臉的燕 突然挑了挑眉，路贏見狀才反應過來少了燕 的份︰“那攤主就給了倆，要不拿刀我給你切一半？”
“都是文雅人，誰身上帶刀啊。”姚衍之按下路贏的手︰“他不吃梨。”
燕 微微一皺眉頭，沒有說話。
一看燕 的神色就知道生氣了。路贏試圖徒手將梨掰開︰“挺好吃的，冰冰涼涼又甘甜多汁，凡事都嘗嘗嘛。”
見路贏掰梨掰得費勁，姚衍之插話道︰“他吃梨出疹子，到時候還得看大夫。你不吃就給我。”
路贏立馬連咬兩口沒動的那一面梨︰“你手里的都還沒吃完，還想著別人的。”
聞言，姚衍之沉默了一下，將梨遞給路贏︰“你這麼愛吃就都給你。”
“你吃過了還給我？”
“就咬了一小口，你方才不是還要掰開給燕 。”說著姚衍之輕而易舉將山梨掰開，“來，給你。”
路贏一臉拒絕︰“我吃一個就夠了。”
姚衍之總覺得路贏是一語雙關，接二連三地拐著彎諷他，于是忘了風度地堅持道︰“不行，我都給你了。”
路贏心下又給姚衍之加了一個“強人所難”的印象，但見姚衍之緊跟在身側鬧，周圍的僕人也時不時看過來，面上還是和顏悅色地道︰“不用了。”
“快拿著。”
“不用。”
“你是嫌少？”姚衍之將人攔住，隨手招來一個偷偷躲在門柱後的家僕，吩咐道︰“路公子喜歡吃梨，去將京城的梨全都買來。”
那家僕瞄了眼路贏，他在府中待了好些年，還從未見到姚衍之這麼寵一人，他低頭囁嚅道︰“全部？”
“對，全部，立刻去辦。”
家僕走後，姚衍之轉身看向路贏，滿眼真誠地道︰“我听出你在諷刺我府中男寵太多，若你不喜歡，今日起我便遣退所有男寵，往後再不納新，這樣你可滿意？”
“什麼？！！”謝從吟無比震驚地沖了過來，瞪大雙眼不停地看著二人，半晌，一指跟在身後嬌滴滴還抽鼻子的燕燕︰“他，你也不要了，就為了他？”說著指尖顫抖著移向路贏。
姚衍之微微勾起唇角點了點頭。
謝從吟只覺得天塌了！
謝從吟的手指始終沒放下︰“六叔到處都找遍了，後來猜測你或許還會來這兒，所以一直在院中等著……”，說完，扭頭朝身後大叫︰“六叔！！！”
路贏一愣，越過謝從吟看了過去，謝隼正坐在白玉雕花欄後，與他的目光撞個正著。
路贏毫不猶豫地上前，卻被姚衍之拽住衣袖，姚衍之側身攬住他的雙肩，偏頭低聲道︰“交換。”
路贏想都沒想，拂開姚衍之的手︰“這事不能交換。”
此時，白玉雕花欄旁步出一道瘦弱的倩影，梨花帶雨地看著階下的姚衍之︰“衍之哥哥也不要鶯鶯了麼？”
姚衍之看著路贏，嘴角帶著笑意︰“栩安說一個就夠了。現在想想，以前是我太過貪心花心濫情，往後我都改。待會兒我讓管家給你一筆銀子，也夠你用一輩子了，當然你也可以回自己家鄉去。”
鶯鶯站不穩似的往後微一踉蹌，正要跌坐謝隼身上，被謝隼抬手掌住。
鶯鶯順勢坐在謝隼身旁，一雙藍眸淚眼汪汪︰“戰火連連，鶯鶯早已無處可回，既然衍之哥哥不要我，那我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意義！”說罷取下束發玉簪直抵喉間。
姚衍之斜瞟了一眼，知曉這不過是做戲，剛要去拉路贏的手，便听那頭傳來玉碎墜地的聲音。
謝隼起身，扶起地上哭泣的鶯鶯，溫言道︰“既然歷經過戰火，應當比誰都能明白活下來的不易，怎能因此結束性命。你隨我回去吧。”
路贏皺了皺眉頭，眼睜睜地看著謝隼帶著人下了石階迎面走來，隨後不留一絲目光地擦肩而過。
謝從吟急道︰“六叔，這就走了？那他，他你就不管了？”
話音剛落，路贏看見那道冰藍色的背影忽地停下，正欲開口，謝隼卻只是微微回頭看向謝從吟︰“阿吟，你也隨我回去。”
路贏只覺得心被狠狠抽了一鞭莫名地疼，這是謝隼第一次沒有與他說話，甚至是沒有想要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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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許久，直到那道背影消失在拐角，路贏才收回視線，盯著白玉雕欄處擺放著的木桌以及上面備好的茶點：“六皇子到你宅子里，你不會不知道。你是故意讓鶯鶯來侍奉茶點，還特意演這麼一出戲。”
“你不相信我方才說的是真話？”
路贏轉頭看了過去，本還在笑的姚衍之一下就正經了：“事先聲明，我可沒有讓鶯鶯侍奉，只能說是鶯鶯主動要來，或者是六殿下讓他來侍奉。畢竟西域藍眼楮確實誘人，不過我還是覺得咱們中原的更好看。”
“既然結盟，這種事便應當提前說聲。”
“是是是。”
“還有你命人買的那些梨自己吃。”
“是是是。”姚衍之負手背後：“還有什麼吩咐？”
路贏還要再說，忽然覺得眼下的姚衍之吊兒郎當沒個正形，說再多都是對牛彈琴，于是拂袖而去。
待人走遠後，姚衍之一面疾步朝屋里走一面挽起衣袖看了眼。
燕 緊隨其後，看到了那小臂上起的紅疹：“公子，是否需要請大夫來看看？”
姚衍之理了理衣袖：“不嚴重，擦點藥膏行了。”
“公子，你本可以不吃那梨的。”
“怎能讓外人知道我的弱點。”姚衍之頓了頓，淡淡一笑：“不過，許久不吃了反而覺得挺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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