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拂到面對面兩人臉上的時候，才乍然散開，留下今夜的悄然痕跡。
路贏走近，迎上那燦若星辰的眸子，仰頭一字一句道：“大、郎、沖、撞、了、六、殿、下，望、原、諒。”
這句話是二郎反復強調要他說的，也是二郎非要將他拽來這里，讓他親自給謝隼賠個不是。
他是社死的傻子倒也無所謂，不過謝隼一個正常人真的還想舊事重提？就他剛才摸到的不可言說的那處，估計就足以讓謝隼夢魘個一年半載。
“方才我也有失禮之處，可嚇著你了？”
路贏被那溫柔的目光盯得害羞，垂眸輕輕錯開：“沒沒沒有。”
要是遇到個專橫跋扈的，路贏還能裝傻充愣撒潑打滾應付，但謝隼意外的彬彬有禮客客氣氣，倒是讓人無從下手。
謝隼似乎笑了一下，將視線落在了面前銀光瀑然的池面上，緩緩啟唇：“喜歡嗎？”
路贏順著視線看過去，滿池的羽裳波光流動，思緒仿佛回到了那年玉春宮外的荷花池。只不過，眼前人不再是那日身著紅色短打的小孩，不僅個子長高了，人也俊朗了不少。
路贏瞥了眼藏在暗處的路憫，路憫一個勁兒地給他遞眼神。
路贏點點頭：“喜……”
話未說完，倉皇腳步聲傳來，二人齊齊回頭望去，福祿氣喘吁吁來報：“殿下殿下，高鶴率數十羽林軍到了毓芳宮門前。”
……
高鶴來勢洶洶，微眯著雙眼，匆匆一掃路贏路憫以後，便向謝隼抱拳行禮：“六殿下，宮中出了大事。”
“何事？”
“一刻之前，有人在南湖上發現一具女尸，末將打撈上來後，才知曉那具尸體是白大學士的女兒白玉珠。”
謝隼微皺起眉頭：“白家小姐死了？”
高鶴點頭：“對，死了。”
謝隼抬眸看向高鶴，今夜如此聲勢浩大地來毓芳宮，不會只是簡單地向他傳遞這個消息。謝隼面色無波道：“高將軍有話不妨直言。”
“宮里的南湖每逢下雨道路濕滑，每年都會有太監宮女因此失足墜湖，死也就死了。不過白家小姐畢竟是大臣之女，此事不得馬虎，于是末將便派人去現場查了個仔細，最後竟發現白家小姐並非死于意外。
今日申時下過一場大雨，南湖地處潮濕，地面久久未干。方才士兵回報在西面發現了兩個凌亂的泥濘腳印，其中一個腳印正好能與白小姐的繡鞋合上，另一個腳印是誰未知，不過這已足以證實白家小姐死前與人在一起。”
高鶴說著，目光已然流向路贏：“而半個時辰之前，恰好有人看見路家大公子也出現在南湖附近。”
路贏抬眸，對上高鶴視線之時，心下一陣不安。
高鶴緊緊盯著路贏，壓迫感十足：“來時找了幾個小太監問話，听聞今日大雨之時，路大公子便是與白家小姐相伴進宮，看來二人關系熟絡得很？”
不等回答，高鶴旁若無人地朝著路贏步步逼近：“還有，此前路大公子忽然離開賞花宴，就是去南湖追白家小姐了吧？”
路憫上前一步，將路贏護在身後：“高將軍如此咄咄逼人，可有證據？”
“當然有。”仿佛正等著別人詢問一般，高鶴勢在必得地一笑，從親兵手上捻起一張手帕置于路憫眼前：“這手帕是從白家小姐身上找到的，上面繡著一個‘安’字，听聞路家大公子字栩安，這手帕可是路家大公子的？”
路憫臉色一變，這手帕他認識，確實是大郎的無疑。他當然不相信大郎與白玉珠的死有關，但似乎眼下所有的一切都指向大郎，怕就怕這是有人故意陷害，所以難逃一劫。
高鶴無時無刻不盯著路家兩位公子的神色，突然眸光一閃：“果然是路大公子的東西，便請隨我們走一趟，明日讓大理寺好好調查調查。”
高鶴抬手，示意身後親兵將人帶走。然而，親兵尚未邁開半步，便被一道渾厚有力的聲音震懾。
“可有聖旨？”
高鶴轉向突然發聲的謝隼。
高鶴雖常年在皇宮當值，平日也曾見過謝隼，但今日還是第一次交談，只見謝隼始終帶著淺淺笑意，有著與年齡不符的從容淡定。
“今日賞花宴聖上多飲酒，現已休息，末將還未向聖上請旨。”
“那便是了，大理寺即使要審訊也得明日，今夜便讓路大公子留在毓芳宮。”
高鶴遲疑了一下，萬萬沒想到向來明哲保身的謝隼會主動惹上麻煩，于是試探道：“六殿下，這于理不合。”
“路大公子是當朝路首輔之子，眼下並無直接證據與白家小姐的死有關，貿然將人押往羽林軍，才是于理不合。還是，高將軍不放心人在毓芳宮里？”
“六殿下想要插手？”
謝隼凝了笑意：“今夜，你興師動眾進了毓芳宮，此事本宮還能袖手旁觀？”
出了毓芳宮，高鶴憋了一肚子的火無從發泄，于是一腳將親兵踹翻在地，冷冷道：“派人好好看著，一到辰時便問六皇子要人，老子不信短短數個時辰，能有什麼變故！”
待羽林軍走後，黑暗處步出一個青衣太監，快步朝宮門處走去。
賞花宴結束，各大臣家眷皆在宮門處乘坐馬車。青衣太監提著雕花食盒來到一架豪華馬車的車窗前，微躬著身子：
“公子。”
絲綢車簾掀開，露出一張濃眉星目，五官深刻的俊臉，正是周家公子周 。
周 掀起眼皮：“何事？”
“貴妃娘娘親自做了糕點，要您帶回去。”青衣太監滿臉堆笑，趁著遞食盒的間隙，湊近幾分，嘴唇微動又說了幾句話。
周 點點頭，正要放下車簾時，忽地頓住。微風輕輕吹過，馬車前的兩盞竹雕燈籠隨風搖晃。燭火晃動間，只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悄然上了懸掛“路府”燈籠的馬車。
周 沉思了一陣，朝著青衣太監招了招手：“替我傳幾句話給貴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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