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幾天就得回家吃年夜飯了呢......”
盡管周琴與莎萊娜並沒有吩咐湯曉晴幫忙布置家門。但是，作為他們家的臨時住客，湯曉晴總覺得自己有必要代替小兩口，在家門前把春聯貼好，算是給兩人在新的一年里討個彩頭。
所以，她今天特意出了趟門，在小區附近的雜貨店里選購起合適的春聯和小燈籠，就當是答謝夫妻倆對她的照顧。
在雜貨店的春聯大紙箱旁，湯曉晴的腰身往下一彎，側頸的長發隨之飄落，搭在箱子里那一疊春聯邊上。
“莎莎姐和周琴哥的腦子都挺好使的，學業進步這種祝福肯定用不著。”
說著，她隨手撥開了幾幅學業有成之類、專門用于忽悠家長和學生的春聯。
“然後，桃花運嗎......除非我是傻子才挑這個送給一對夫妻。”
接著，她又丟開了幾幅求良緣的春聯。
“要不，還是出入平安算了？”
挑來選去，湯曉晴最後還是提起了一副稱得上老套的春聯。無他，平平安安，總歸是國人最樸實的願望，比什麼都重要。
她朝手中對聯滿意地點了點頭，“好的，就決定是你了！”
提著一些順路買來的零食，湯曉晴從白榮小區的林蔭中穿過，直直走回d座。
農歷年前的小區，小巧精致的紅燈籠與同色彩帶已被系在路燈之間，逗得老人們抬頭仰望時紛紛會心一笑。在這片靜謐的時間中，隱約傳出的欣喜仿佛令干枯的枝葉都在無聲起舞。
湯曉晴獨自漫步在小區的路上，腳尖輕輕擦過嵌入健身徑的鵝卵石。她固然也在笑著，期待著春節的來臨，但在這份笑意之下，卻是一抹淡得快要看不見的心傷，似腳邊的石卵般沉重。
當她路過居民樓時，袁悅詩正好站在陽台的窗邊，緩緩清掃著地面的灰塵。她放下手中的掃帚，順道拿起放在抽屜高處，免得兩個小不點兒誤觸的剪刀，轉而打理起放在陽台上的鳶尾花。
她在陽台的朝光處微微彎腰，擦拭著花瓣上的微塵，稍稍修剪枝葉，欣賞著這份娜娜姐姐對她的祝福。
此時，湯曉晴稍一側目，便恰好與哼著小曲兒、緩緩抬頭的袁悅詩對上了視線。當兩人視線交匯時，生來膽小的袁悅詩被嚇得渾身一顫，連腦袋都向後一仰。
袁悅詩冷不丁被她嚇了一跳，手里的剪刀都差點掉到防盜網外頭去。
看見這位同齡人的反應，湯曉晴提著零食與春聯，不由得苦笑起來，“小詩，我看著有那麼恐怖嗎？”
袁悅詩撿起剪刀放在身後，然後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我是沒想到你會在外面，嚇了一跳。”
說完，她的視線往湯曉晴手中的購物袋看去，恰好能看見露出的春聯一角。袁悅詩稍顯驚訝，然後望著她問︰“那個，你是打算給周琴哥哥和娜娜姐姐家貼春聯嗎？”
“對啊，現在就上去貼春聯。然後我過兩天就得回家吃年夜飯了。”
袁悅詩似乎想到了什麼，身體不由自主地往窗邊靠去。她凝視著春聯的一角，話到嘴邊卻是有口難言，不知該如何對湯曉晴表達內心的想法。
湯曉晴看著她那膽怯的模樣，主動開口問︰“小詩，你是不是想來幫忙啊？”
“嗯，”袁悅詩低著頭，眉眼與微彎的嘴角卻滿是被溺愛的感恩，“周琴哥哥和娜娜姐姐幫了我家很多，我想報答一下他們。”
關于袁悅詩的往事，湯曉晴也從周弦以及莎萊娜口中听過一些。有個送上門的勞動力，她當然不會拒絕。
于是，湯曉晴的視線越過陽台，轉而往屋內望去，“你家的弟弟妹妹沒關系嗎？”
袁悅詩緩緩搖頭，唇角勾起弧度，似乎有一份母性的慈愛，“沒事的，他們在睡午覺，很乖的。”
她舉起一根手指，在半空中微微勾勒出娟秀的文字，“我找張紙給他們寫幾個字，再用石頭壓在床頭櫃上。等到他們起床的時候，就知道我去哪里了。”
湯曉晴點了點頭，回以微笑，“那你去收拾一下吧，我在這里等你。”
“好。”
兩個女孩並肩走到周琴家門前，然後便馬不停蹄地開始了張貼春聯的工作。
袁悅詩笨拙地踮起腳，卻還是無法夠到門框的頂端。此時，她往敞開的家門看了進去，視線盡頭正好是周琴夫妻倆平常招呼大家吃飯的桌椅。
她心念一動，默默地蹲下身，脫掉鞋子，免得雙腳待會兒弄髒了周琴家的餐椅。然後，袁悅詩的雙唇微微開合，仿佛在反復排練著待會兒要說的話。然後，她在湯曉晴的眼角余光中輕輕招手。
“那個，你可以幫我提把椅子過來嗎？”
听見袁悅詩那蚊蠅扇翅般弱的呼喚，湯曉晴錯愕地扭過頭，木然地回應︰“啊，可以啊。”
“謝謝。”
湯曉晴轉身走進屋內，順道嘟囔了幾句，看著袁悅詩的目光明顯有了改變。當她再次出現在門口時，手中已多出一把餐椅。她將椅子搬到室外，好讓袁悅詩墊腳，方便張貼春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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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詩啊......”
在袁悅詩穿著短襪站上椅子，並開始提著春聯比劃高低時，湯曉晴一邊幫她扶著椅背，一邊笑說︰“其實你可以跟其他人一樣，叫我小晴的。”
袁悅詩被這突如其來的親切弄得無所適從，只能習慣性地低下頭，用作逃避。可要命的是，她如今站在椅子上，無論如何低頭，湯曉晴都能與她對上視線，避無可避。
在如坐針氈的情況下，袁悅詩只能委屈地喊出了對方的昵稱，憋得滿臉通紅，“小......晴？”
湯曉晴一副捉弄成功的模樣，難得在平安夜之後，首次發自內心地笑了出來。
“誒~在呢。”
“嗯......”
袁悅詩將頭微微扭到一旁，然後將春聯粘上門框一旁，有些緊張地請求起湯曉晴的看法，“這樣可以嗎？”
湯曉晴抬頭看向與門框平行的春聯，顯然挑不出一絲毛病。
“好了，完美。”
隨後，少女用手撫平了貼在門旁的春聯。
莎萊娜拍了拍手，驕傲地叉著腰，仿佛在跟身旁的親人們炫耀︰“我貼得是不是很整齊！”
在周琴父母家的門前，五位長輩面面相覷，一時間啞口無言。為了保護面前女孩的自尊，他們紛紛患上了失語癥，誰都不敢先開口說實話。
此時，周弦捅了捅身旁的周琴，然後用眼神示意他看向莎萊娜親手張貼的左邊春聯。
哥，這可是你老婆。你能不能自己去騙她？
周琴用腳輕輕踢了踢她，然後轉過頭來，開始安撫起莎萊娜的自尊，“對，貼得可真好。”
莎萊娜扭頭看向明顯歪掉的春聯，笑容顯然有些僵硬，默默抽了一下。
可她還是硬撐起笑容，輸人不輸陣。
“對嘛，我就知道！”
接著，她匆匆拉起自己的行李箱，像逃跑般往樓下趕去，“現在，我們去碼頭那邊吧。”
在前往的碼頭路上，停泊在岸邊的那艘巨大游輪的身影，逐漸變得清晰可見。
“我就知道我眼光不錯，這游輪還挺好看的嘛！”
在車上，她興奮地向家人指向遠方的游輪，“接下來這一周，肯定會很有趣的！”
而在話語之外，碼頭上尚有遠道而來的一家三口正在等待，等待著這位被她稱呼為姑奶奶的少女出現在他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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