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豐輝農藥廠啟動一周後。
陸遠剛從馬家屯滿載而歸,就在半路上踫到馬慶。
馬慶一見到他,就露出尷尬又不失禮貌的笑,總之是那種讓人不舒服的笑。
“馬哥,你這是咋了?”陸遠心微微一沉,他不希望再跟馬慶有任何經濟上的糾葛。
這個人其實不靠譜。
馬慶干笑道︰“我咋听說你那房子沒住,用來開廠了?”
陸遠面無表情地掏了根煙給他,道︰“馬哥,我朋友當時也說買來住,這事得問他。”
馬慶望望他,嘆道︰“兄弟,你就不能給我句實話嗎?人說那廠子是你開的。”
陸遠不由得笑了︰“馬哥,我這個樣子,像是開廠的人嗎?人家那是不願意張揚,才把我頂在前面的。”
“哦,原來如此。”馬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表情也松泛了些,“兄弟,那你能不能把我弄進廠子里。”
陸遠又好氣又好笑︰“馬慶,進廠可不是開玩笑,有非常嚴格的程序,不是我說了算。”
“兄弟,你是廠里的一把,你那朋友不管事,還不是你說了算。”馬慶嘿嘿笑道。
“那你就誤會了。”陸遠擺擺手,“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我那個朋友要求非常高,每個人事安排他都會仔細過問。”
沒等馬慶回應,他接著道︰“每個崗位的人,都要有一技之長,要有選中的理由。”
馬慶皺眉︰“兄弟,听你這話,好像我啥都不會似的。”
陸遠反問道︰“那你覺得,你到廠里能干些啥?”
馬慶想了半晌干笑道︰“實在不行,我哪怕端茶倒水也行啊,我不挑的。”
陸遠搖了搖頭︰“廠里不需要端茶倒水的,沒有這個崗位。”
“那就保安,我可以值班巡邏。”馬慶不死心地道。
“現在保安有兩個,還有兩條大狼狗,夠用了。”陸遠擺出愛莫能助的表情。
馬慶臉色頓時有點不好看︰“兄弟,好歹也是我的房子,我連進去干活的資格都沒有?”
陸遠看著他,臉色變得嚴肅起來︰“馬哥,我喊你一聲哥,是因為你言而有信,買賣合同簽完之後,那房子就不是你的了。”
“我知道,我沒有要房子,我只是打個比喻,畢竟曾經是我的。”馬慶很不甘心。
“白紙黑字蓋了手印,咱們得按規矩辦事,是這個理不?”陸遠又掏了一根煙。
馬慶沉默片刻,沒有接他的煙,自嘲地冷笑道︰“道理之外還有人情,不講人情了唄。”
陸遠自己將煙點上,深深吸一口,道︰“我朋友信任我,我得對得起這份信任,背著他到處賣人情,算怎麼回事?”
馬慶再次沉默,最後不耐煩地擺擺手︰“意思是沒有商量的余地,對吧?”
“馬哥,按規矩辦事。”陸遠盯著他的眼楮,毫不退讓。
馬慶咧了咧嘴︰“我還想著兄弟一場,我進了廠,把仇善他們也弄進來,大家以後相互有個照應,也算是個好事。”
陸遠淡淡地道︰“你考慮得挺周全,唯獨沒有考慮我的感受。”
“你是廠長,有啥好說的。”馬慶死抱著這個理,一付委屈巴巴的樣子。
“馬哥,你馬事情想得太簡單了。”陸遠輕輕嘆了口氣,“辦廠不是過家家,我這麼跟你明說吧,廠里的規矩,你們恐怕適應不了。”
“咋地,你定的規矩大唄。”馬慶不無譏諷地道。
“不是規矩大,是定下來就要執行,做不到肯定不行!”陸遠盯著他的眼楮,“我不希望把你們招進來,再開除回去。”
“你咋就知道我們做不到呢?”馬慶梗著脖子反問。
陸遠正色道︰“廠里實行軍事化管理,每個人的職責都很明確,還有保密原則,有一點做不到,就不能再呆在廠里。”
“你別嚇唬我,我也不是被嚇唬大的。”馬慶不以為然地冷笑。
陸遠皺眉︰“既然你這麼堅持,我給你一周試用期,試用期合格才能留下,否則走人。”
馬慶覺得臉上掛不住,憤然拒絕道︰“算了吧,你這不情不願的,我不勉強你了。”
說完轉身就走。
陸遠看著他的背影,不由得微微眯起眼楮,就馬慶這個脾氣,如果真進了廠,天知道會搞出什麼事情來。
尤其他還想把仇善和刀疤幾個搞進來,簡直就是不可理喻。
還有一點,今天的馬慶有點反常,陸遠琢磨了一會兒,也沒能想出問題到底出在哪里。
好在耽誤的時間不多,陸遠往河邊騎去。
放好拖車,選擇幾個撒網窩點,撒下準備好的餌料,等時機到了,開始撒網。
不多不少一共十網。
每網差不多有十來二十多斤魚,總共網上百十來斤魚,然後見好就收。
農藥廠前期是純投入,還沒看到回頭錢,需要陸遠不斷往里面補貼。
但他依然保持著之前的節奏,無論打獵還是捕魚,從來不貪多,更沒有說往死里整的。
他這樣的節奏,能保持住食物鏈的平衡,是長久之計。
回到縣城,到王海飯館稱重結算,幾百塊到手,然後美滋滋地回家。
還沒到家門口,就見三嘎子蹲在超市門口,臉上的表情有些沮喪。
“咋了?”陸遠心一沉,這小子頭腦是比較靈光,但缺點也非常明顯,就是很情緒化。
稍微遇到點事,就容易喜怒形于色,簡而言之就是沉不住氣。
三嘎子抬頭看看陸遠,臉上的表情無比委屈︰“遠哥,我、我挨人打了——”
“為啥?”陸遠有點哭笑不得,一個大男人這個樣子真是讓人夠了,“咋不打回去?”
“我打不過他。”三嘎子哭喪著臉,“他們好幾個人,把我的車子也砸了,十幾瓶農藥
都被打碎了。”
陸遠臉色沉了下來︰“什麼時候的事?在哪?誰干的?”
他沒有問原因,因為他相信三嘎子不是挑事的人,肯定是遇到農村地癩子了。
“古崗集市,我去那里賣農藥,正吆喝著,來了幾個人,我也不認識。”
三嘎子抽抽噎噎的︰“那幾個人要賒賬,還說用了有效果才給錢,否則不給,我跟他們理論,他們就打我——嗚嗚——”
“別哭!”
陸遠照著他的腦袋就是一巴掌,罵道︰“一個大男人,哭什麼哭,丟不丟人!”
三嘎子頓時止住哭聲,抹了抹眼楮,死死抿住嘴唇。
“下次,遇到這事,打回去,出了事我負責!”陸遠冷冷地開口,“走,有仇不隔夜。”
從縣城到古崗集市不算遠,也就二三十里路的樣子。
陸遠跟陳秀英說了聲,然後帶上砂噴子和木矛,和三嘎子一起趕過去。
等他們到了出事的地方,還能聞到濃濃的農藥味,以及在那里興奮交談的幾人。
“就是他們!”三嘎子一看到他們就紅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