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特加越說表情越微妙,實在是太巧、不,應該說是倒霉才對。
從龍舌蘭和目標交換號碼牌、在寄存處領取手提箱、帶進衛生間檢查,到被炸死在隔間……
沒留任何能當場辨明身份的線索,整個過程非常絲滑……咦,視角好像不對,這不是他們的任務……
咳,總而言之,不管是對凶手來說,還是對他們來說,都省去了掃尾的過程。
要是凶手離開發布會現場,以霓虹警察的水平,基本上不存在被抓到的可能。
這方面的問題和先前想的一樣︰
情報中的手提箱就那麼大,龍舌蘭好歹是個代號成員,怎麼連里面裝著炸彈都沒發現?
死亡地點還是在臨街的衛生間,死法如此荒謬。
別說本來就謹慎的大哥,連他拿到情報都覺得有些不對。
龍舌蘭該不會是臥底吧?
發現自己暴露了,緊急撤離時自導自演鬧這麼一出,挑撥大哥和皮斯克本就一般的同事關系,引發組織內部的騷動……
伏特加想起這次任務前,從大哥那里了解的龍舌蘭與皮斯克的交情,對大哥安排人觀察發布會的操作越發信服。
他越想越覺得可能,基于這種情況,還在腦海中演繹了另一種情況︰
龍舌蘭被條子收買,準備用證人保護計劃假死脫身,臨走前特意算計他們一把……
太陰險了,可惡!
伏特加在心里罵完,忽然想起龍舌蘭的死狀︰在廁所隔間被炸得粉碎。
先不說人體組織能驗明身份,龍舌蘭再怎麼也不至于拿“清白”開玩笑。
霓虹人愛喝馬桶的水不假,在衛生間吃飯也是常事,可這種死法依舊能讓他再死一次。
要是排除這些可能,那麼龍舌蘭是真的死了。
早前他說交易成功、不存在問題的時候,證明拿到的箱子和預期相同。
只有這樣,才會在事後去衛生間檢查交易內容。
而這種兜兜轉轉的殺人方式,需要跟緊目標,時刻調整,才不會殺錯人。
也就是說,不管對龍舌蘭動手的是交易對象還是其他人,都意味著凶手就在發布會現場。
找到凶手並不難,難就難在皮斯克將來的態度上。
對方剛跟大哥達成和解,為此還付出一定的代價。
這個時刻鬧出龍舌蘭被炸死的事,不會覺得大哥不守信用、一步步切割他的活動空間,心懷怨恨,繼而給大哥使絆子吧?
那就真的演變成組織內斗……咦?
他和大哥都是臥底哎,管那麼多干嘛?
扔出調查結果就好,只要boss信了,皮斯克的態度無所謂!
反正這次爆炸事件,他們一點兒都沒插手!
清白得很,誒嘿!
不同于伏特加反應過來後的輕松,琴酒的神情極其凝重。
掛斷電話,轉動方向盤靠邊停車,抓過後座的筆記本電腦,仔細審視新收到的情報。
他比伏特加知道更多,看出的信息也更多。
龍舌蘭選擇的交易場所是滿天堂新作發布會。
出席這種場合的除了公司本身的技術人員、布置會場進行講解的服務人員、新聞媒體,就是受邀參會的普通人。
毛利父女和主角同居,大概率不是凶手。
凶手可能是這兩位以外的任何人。
琴酒目光一凝,劃掉這一條信息。
主角是個偵探,必然要有視角獨特的圈定嫌疑人的方法。
比如……雲霄飛車殺人事件的三位嫌疑人、卡拉ok廳殺人事件的三位嫌疑人、網球俱樂部殺人事件的三位嫌疑人……
除了範圍縮小到三位的嫌疑人,通常都有宿怨,是蓄謀已久的殺人。
加上根據事後得到的情報,主角事前多少跟嫌疑人有過接觸。
也就是說,某些可能在推理過程中,成為證據或推理鏈條中的一環的東西,或許早已出現。
而龍舌蘭在暗網聯系交易對象,地點、交易內容都不怎麼正規,又是初次相識,怎麼看都和主角這段時間處理的案件不相干。
按照這種思路,凶手不會是龍舌蘭的交易對象……
琴酒的眼球動了動,結合心里覺得荒謬的信息,盯上屏幕中的一行文字。
夾在毛利父女之間,恰好有三位同處一個公司的連號員工。
相同的手提箱,相近的寄存時間,接近上班時間的節點。
稍微鬧出點動靜,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拿錯”號碼牌,用準備好的炸彈,送怨恨的對象上西天。
漏洞百出、沒有證據可言的“推理”接近事實,琴酒卻沒有絲毫興奮。
原以為龍舌蘭和主角出現在同一個場所,會被對方發現端倪,繼而跟蹤到踫面地點搜集情報,才安排人盯著那里。
中途收到龍舌蘭死亡的消息已經足夠驚訝,畢竟他死在主角附近,按伏特加所說,大概率只透露了一點不輕不重的情報。
不過這些情報影響不了他們的任務,而組織成員樹敵無數,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都可能遇到這麼一遭。
或踫見尋仇,或飲彈自盡,或機構截殺……
實力不濟加上運氣過差,那麼總有一種死亡方式在旁邊等著。
琴酒其實沒怎麼放在心上。
然而現在發現不是那麼回事兒。
龍舌蘭不是路過炸彈,不是待在裝有炸彈的樓下被牽連,是自主打開裝有炸彈的手提箱。
鑒于代號成員的身份,參照已知的過往執行任務情況,他的死亡不是能力、不是運氣,而是“不知情”。
簡直像是有什麼存在,蒙蔽了龍舌蘭對炸彈的敏感、對危險的感知,讓他主動、積極、熱情地擁抱了死亡。
荒誕、滑稽、可笑至極。
這就是“書寫”好的人生!
那麼這種事情發生在主角面前,有什麼意義呢?
讓主角知道生命易逝、自以為接近組織的時候,發現一切成空、還是對即將出現的研究員更加信任?
“哈哈哈哈哈……這就是主角!這就是角色!”
琴酒捂住眼眸,發出嘲諷的大笑。
當生命化為符號,充當事件的注腳,生命本身又有什麼意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