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策醒來後,看到枕邊的暖玉,問是誰送的。丫鬟支支吾吾說是“一位姑娘”,蕭策立刻猜到是陸凝霜,握緊玉佩,後背的傷口似乎都不那麼疼了。
這次生死相救,像一塊巨石投入心湖,激起層層漣漪。他們開始偷偷關注對方,蕭策會在武堂刻意放慢速度等陸凝霜,陸凝霜會在書院為蕭策佔一個靠窗的座位,只是誰都不願承認。
月夜交心,誤會冰釋……
永安十九年,春。
書院組織夜游護城河,兩岸燈火通明,畫舫穿梭。蕭策和陸凝霜都在其中,卻刻意坐在船頭兩端。
游船行至僻靜處,突然一陣風起,吹落了陸凝霜放在船舷的詩集。詩集飄向水中,陸凝霜驚呼一聲,蕭策眼疾手快,縱身躍入水中,撈起詩集游回船上。
他渾身濕透,發絲滴著水,把詩集遞給陸凝霜︰“下次小心。”
陸凝霜接過詩集,上面還帶著他的體溫,臉頰微紅︰“你又救了我。”
“欠你的,還清了。”蕭策笑著說,卻打了個噴嚏。
陸凝霜連忙拿出手帕,想為他擦水,又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快把濕衣服換了,小心著涼。”她從包袱里拿出一件干淨的外袍——這是她為父親準備的,此刻卻遞給了蕭策。
蕭策換上外袍,尺寸有些小,卻很溫暖。兩人並肩坐在船頭,月光灑在水面,波光粼粼。
“為什麼……我們兩家非要做仇人?”陸凝霜輕聲問。
蕭策沉默片刻︰“爺爺說,當年陸家搶了蕭家的鏢銀,害死了我大伯。”
“不對!”陸凝霜反駁,“我奶奶說,是蕭家誣陷陸家通敵,害得我二叔被流放!”
兩人爭執起來,卻沒有往日的憤怒,反而像在探尋真相。說著說著,他們突然意識到,所謂的仇恨,不過是上一輩的恩怨,被一代代傳下來,成了束縛他們的枷鎖。
“或許……我們可以不一樣。”蕭策看著陸凝霜的眼楮,認真地說。
陸凝霜心跳加速,低頭看著水面︰“嗯。”
這個月夜,沒有爭吵,沒有敵意,只有兩顆靠近的心,在月光下悄悄靠近。
秘密相戀,甜蜜又苦澀……
永安二十年,夏。
蕭策和陸凝霜的關系,在月夜交心後悄然改變。他們不再針鋒相對,卻也不敢公開親近,只能借著書院的名義偷偷見面。
武堂課後,蕭策會“順路”和陸凝霜一起走,借口討論招式,實則並肩穿過青石板路,听風吹過樹梢的聲音;書院放假時,蕭策會在城外的竹林等她,帶著她愛吃的桂花糕,看她邊吃邊笑,眼底的溫柔藏不住;陸凝霜則會把親手繪制的劍法圖譜偷偷塞給他,上面用小字標注著他招式的破綻,末尾畫個小小的笑臉。
一次,蕭策練劍時不慎被劍氣所傷,手臂劃了道深可見骨的口子。陸凝霜得知後,謊稱去采草藥,跑到後山僻靜處為他處理傷口。她小心翼翼地清洗、上藥、包扎,指尖觸踫到他滾燙的皮膚時,兩人都忍不住一顫。
“以後練劍小心點。”陸凝霜的聲音很輕,帶著不易察覺的心疼。
蕭策看著她低垂的眉眼,長發滑落肩頭,忍不住伸手幫她別到耳後︰“有你在,不怕。”
陸凝霜臉頰緋紅,卻沒有躲開。陽光透過竹葉灑在兩人身上,空氣中彌漫著草藥的清香和一絲甜甜的悸動。
但秘密相戀總有暴露的風險。一次他們在城隍廟偷偷約會,被蕭戰的眼線看到。蕭戰勃然大怒,把蕭策關在祠堂罰跪,斥責他“忘了祖宗恩怨,胳膊肘往外拐”。陸長風得知後,也禁足了陸凝霜,摔碎了她精心繡的荷包——那荷包上繡的,正是蕭家的驚雷拳圖案。
“你若再敢見蕭家那小子,就別認我這個爹!”陸長風氣得發抖。
陸凝霜跪在地上,眼淚直流,卻倔強地說︰“蕭策是好人,恩怨是上一輩的,不該算在我們頭上!”
祠堂里,蕭策面對列祖列宗的牌位,朗聲道︰“孫兒沒錯!愛一個人不是錯,化解仇恨更不是錯!”
兩家的禁足和斥責,沒有拆散他們,反而讓他們更堅定。蕭策趁夜翻牆去見陸凝霜,兩人隔著陸家的院牆,用石子傳遞紙條;陸凝霜把寫滿思念的信藏在城隍廟的香爐下,蕭策總能準時找到。
甜蜜藏在偷偷摸摸的見面里,苦澀藏在家人的反對中。他們像兩棵在石縫中生長的樹,哪怕被巨石壓迫,也要拼命向著對方的方向扎根。
仇家尋釁,並肩御敵——
永安二十一年,秋。
雲嵐城突然來了一伙不明身份的江湖人,自稱“黑風堂”,到處挑釁滋事,尤其針對蕭、陸兩家。他們打傷了蕭家的武師,燒毀了陸家的藥鋪,揚言要“踏平雲嵐城兩大世家”。
蕭戰和陸長風雖仍有芥蒂,但面對外敵,不得不暫時聯手。可黑風堂的堂主武功極高,一手“毒砂掌”陰狠霸道,蕭戰與之交手時不慎中了毒,手臂迅速發黑。
陸家的解毒丹對這種奇毒無效,陸長風急得團團轉。陸凝霜突然想起,蕭策曾說過雲嵐山深處有種“清毒草”,可解百毒。她剛要開口,蕭策已站起身︰“我去采!”
“太危險了!黑風堂的人說不定在山里設了埋伏。”陸長風反對。
“爹,蕭伯父中毒危在旦夕,我必須去!”蕭策看向陸凝霜,“你跟我一起,你的追風步能探路。”
陸凝霜立刻點頭︰“我去!”
兩人瞞著家人,連夜進山。黑風堂果然派了人埋伏,山路兩側射出毒箭,蕭策用劍格擋,陸凝霜施展追風步躲閃,邊打邊往深處走。行至一處峽谷,七八個黑衣人圍了上來,為首的獰笑︰“兩個小娃娃,送死來了!”
蕭策將陸凝霜護在身後,長劍出鞘︰“凝霜,左後方有退路,你先走!”
“要走一起走!”陸凝霜抽出軟鞭,與他背靠背站著,“忘了我們說過要一起面對嗎?”
蕭策心頭一暖,驚雷拳與長劍配合,剛猛凌厲;陸凝霜的軟鞭如靈蛇出洞,專攻敵人下盤。兩人默契十足,蕭策擋正面攻擊,陸凝霜繞後偷襲,不到半個時辰就打倒了所有黑衣人。
采到清毒草時,天已蒙蒙亮。回程路上,蕭策不小心被毒蛇咬傷,陸凝霜毫不猶豫地俯身吸出毒液,用自己的手帕包扎傷口。“你不怕有毒嗎?”蕭策問。
“怕,但更怕你有事。”陸凝霜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眼神堅定。
他們帶著清毒草趕回時,蕭戰已昏迷不醒。陸凝霜親手熬藥,蕭策守在床邊喂藥,看著蕭戰的黑氣漸漸消退,兩人才松了口氣。蕭戰醒來後,看著守在床邊的兩個孩子,又看看陸凝霜手上的傷口和蕭策腳踝的包扎,沉默了很久。
父輩松動,敵意漸消……
蕭戰中毒痊愈後,第一次主動走進了陸家大門。陸長風雖驚訝,還是讓了座。兩個老對手坐在堂上,氣氛尷尬,卻沒了往日的劍拔弩張。
“多謝……令愛和犬子。”蕭戰難得放低姿態,“若非他們,我恐怕……”
陸長風擺擺手︰“孩子們做得對,倒是我們這些當爹的,被恩怨蒙了眼。”他頓了頓,“黑風堂來勢洶洶,單憑一家之力怕是難敵,不如……”
“聯手。”蕭戰接過話,“先除外敵,再論其他。”
兩家達成共識,蕭策和陸凝霜成了聯絡人,時常在兩家之間傳遞消息,商量對策。蕭戰看蕭策的眼神里少了嚴厲,多了幾分審視;陸長風見陸凝霜提起蕭策時泛紅的臉頰,也只是嘆氣,不再斥責。
一日,蕭策在陸家演武場教陸凝霜的弟弟練劍,陸長風站在廊下看著,見蕭策耐心糾正動作,眼神溫和,竟有些恍惚——這孩子,除了姓蕭,哪點都挑不出錯。陸凝霜端著茶水走來,見父親看著蕭策,緊張得手心冒汗,卻听見父親說︰“蕭小子的劍法,確實有幾分火候。”
蕭策愣了一下,隨即躬身行禮︰“陸伯父過獎。”
另一邊,蕭戰見陸凝霜為蕭家受傷的武師處理傷口,手法嫻熟,輕聲細語,忍不住對妻子林氏說︰“那丫頭……心性不錯,比她爹懂事。”林氏笑著說︰“孩子們心里有數,我們做長輩的,何必揪著過去不放?”
父輩的態度松動,像春風融化冰雪。蕭策和陸凝霜的見面不再偷偷摸摸,偶爾在街頭相遇,蕭策會幫陸凝霜提籃子,陸凝霜會為蕭策整理歪了的腰帶,路人看在眼里,不再議論“世仇”,反而笑著說“般配”。
決戰黑風,生死相依——
永安二十二年,春。
黑風堂堂主得知蕭、陸兩家聯手,惱羞成怒,率全部人馬攻打雲嵐城,揚言要在三月初三踏平兩家府邸。蕭策和陸凝霜制定了作戰計劃︰蕭策帶主力正面迎敵,陸凝霜率輕功好的弟子繞後偷襲,燒毀黑風堂的毒砂庫。
決戰當天,雲嵐城上空烏雲密布。校場上,蕭策手持長劍,陸凝霜腰系軟鞭,兩人並肩站在陣前。蕭策看著陸凝霜,眼神堅定︰“等打贏了,我就去提親。”
陸凝霜臉頰緋紅,卻用力點頭︰“我等你。”
號角吹響,戰斗打響。黑風堂的人如潮水般涌來,毒砂掌翻飛,腥臭彌漫。蕭策一馬當先,驚雷拳震得敵人連連後退,長劍所過之處,無人能擋;陸凝霜按計劃帶人繞後,卻在接近毒砂庫時被黑風堂主攔住。
“小丫頭片子,找死!”堂主獰笑著拍出毒砂掌。
陸凝霜施展追風步躲閃,軟鞭纏住堂主手臂,卻被他猛地甩開,撞在牆上,嘴角溢出鮮血。堂主步步緊逼,毒砂掌直取她心口。
“凝霜!”蕭策見狀,目眥欲裂,不顧一切沖過來,用身體擋住毒砂掌,“快走!”
毒掌印在蕭策後背,他悶哼一聲,卻死死抱住堂主,對陸凝霜吼︰“燒毒庫!為我報仇!”
陸凝霜眼淚奪眶而出,卻咬牙轉身,點燃火把扔進毒砂庫。爆炸聲響起,毒砂庫化為火海,黑風堂的人失去毒砂,陣腳大亂。陸凝霜殺回來,軟鞭纏住堂主脖頸,蕭策忍著劇痛揮劍刺穿堂主心髒。
堂主倒地而亡,黑風堂眾人四散奔逃。戰斗結束,蕭策卻臉色發黑,毒已侵入心脈,昏迷過去。
“蕭策!蕭策!”陸凝霜抱著他,哭得撕心裂肺,“你說過要提親的,不準食言!”她不顧自己受傷,將體內靈力渡給他,用淨身玉佩貼在他傷口上,“撐住!我這就帶你去找解藥!”
以命換命,情意動天……
蕭策昏迷不醒,毒氣擴散,請來的名醫都搖頭嘆氣,說只能听天由命。陸凝霜守在他床邊,三天三夜沒合眼,頭發都熬白了幾根。她听說雲嵐山深處有位隱世神醫,當即決定去找,哪怕只有一絲希望。
神醫住在懸崖峭壁上的洞府里,見陸凝霜跪在洞外,額頭磕出血,問︰“你為他,能付出什麼?”
“我的命。”陸凝霜毫不猶豫,“只要能救他,我死不足惜。”
神醫嘆息︰“黑風堂的毒霸道,需以‘心頭血’做藥引,配合百年雪蓮,方能解毒。但取心頭血,你會折損三十年陽壽,甚至可能……”
“我願意!”陸凝霜打斷他,“只要他能活,我什麼都願意。”
她跟著神醫采摘雪蓮,又忍著劇痛讓神醫取了心頭血,熬成解藥。回程路上,她體力不支,幾次摔倒,卻死死護住藥碗,嘴里念叨著“蕭策等我”。
回到蕭家,陸凝霜顫抖著將解藥喂給蕭策,看著他臉色漸漸紅潤,毒氣消退,才松了口氣,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蕭策醒來時,得知陸凝霜以心頭血救他,瘋了似的沖到陸家,見陸凝霜躺在床上,氣息微弱,眼淚瞬間涌出。他握住她的手,哽咽道︰“傻瓜,你怎麼這麼傻……”
陸凝霜虛弱地笑了︰“你說過……要娶我的……我不能讓你死……”
蕭策趴在床邊,緊緊握著她的手︰“等你好起來,我們就成親,我用一輩子補償你。”
或許是情意動天,陸凝霜在蕭策的悉心照料下,竟奇跡般好轉,只是臉色依舊蒼白。蕭戰和陸長風看著這兩個孩子,一個舍命相救,一個以命相護,終于徹底放下了恩怨,相視苦笑︰“我們這些老家伙,不如兩個孩子通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