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一個秋天的日子
橫濱的秋天並不是那麼明顯，至少中原中也是這樣覺得的。
他總是在港黑里埋頭工作，處理那堆仿佛看不到底的文件山。
窗外的天亮了又黑，他拒絕了芥川銀遞來的咖啡，披上自己的大衣，踏著夜露，獨自漫步在橫濱的街頭。
橫濱這個城市很神奇，總是能在動亂打擊後迅速煥發出新的活力，恢復原來的日常。
或許這就是那個總是徘徊在生死邊緣的人願意用命去謀求一個平穩未來的原因。
就像現在，在幾個月前還風聲鶴唳的街頭，有不少攤位在夜風里支了起來，暖黃的燈光里，氤氳出食物的香氣。
許久未進食的胃在香味里發出抗議，離他最近的攤主是一位格外慈祥的老太太，那布滿臉頰的皺紋里，填滿了歲月給予的溫柔，讓人忍不住卸下一身的疲憊。
中原中也是在咬住關東煮里的魚丸時才察覺到現在已經入秋了。
是的，秋天。
比起寒冷的冬季，潮濕的春季和燥熱難挨的夏季，他和羊的孩子們總是更喜歡相對溫和的秋季。
也許是因為豐收的喜悅，也許是秋天本身帶來的喜悅，原本對他們這些小孩子不耐煩的有些大人會在這個時候對他們溫和起來，甚至還會送他們些食物。
在進入港黑後，中原中也對四季的感知沒有在羊的時候那麼敏銳了，總是在某個瞬間突然反應過來。
哦，原來現在是……
正如現在，中原中也站在小攤暖黃的燈光里，在攤主奶奶慈愛的目光里咽下最後一塊關東煮，付錢時悄悄多壓了幾張鈔票在碗下。
再次獨自踏上橫濱的秋夜，中原中也再次開始思考自己和秋天的關系。
港黑的秋日，在中原中也的記憶里，是紅葉姐給他選的換季衣物，是森先生和愛麗絲邀請的下午茶里多的那幾道應季的甜品，是偶然被他救過的老人家再次遇到他後遞到他手中的，黃燦燦的柿子……
也是在一個不那麼匆忙的午後，和太宰治找一個不那麼討厭的地方，並肩坐著，游戲機的聲響下是隱藏不住的少年心跳。
那時的秋日暖陽在他看來和夏天有的一拼，要不然，為什麼會有熱意在太宰治靠近他時涌上耳廓和臉頰？
少年人總是有著數不清的活力，哪怕的平日里懶洋洋的，對很多事情都提不起動力來的太宰治，在和中原中也在一起時也少年氣滿滿。
調侃，爭吵，又用心照不宣的方式道歉，重歸于好。
他們會在休戰後，一起仰倒在天台或是草地上看著湛藍天空里漸飄漸遠的雲。
驟然風起，一樹嘩嘩，飄落的樹葉打斷了中原中也飄遠的思緒，他抬手接住了一片掉落在他面前的樹葉，帶著秋天專屬的黃。
中原中也仔細端詳片刻後，才認出這是一片銀杏。
銀杏，在海那邊的國家里有長壽的寓意。
長壽啊。
中原中也沉默著再次邁開腳步，定制的皮鞋踩在落葉上，發出簌簌的聲響，襯得他更加沉默。
也是，在接手港黑後，沉默逐漸侵蝕了他的生活。
在森先生留在孤兒院拒絕回到港黑，紅葉姐見港黑平穩下來後拎著行李箱站在他面前時，嘴里的挽回即將脫口而出時又被他艱難咽下。
抿著嘴接過紅葉姐的行李，親自送走了自己在港黑里的最後一個親人，那瞬間他想起了很多事。
最先想起的是被他和太宰共同送走的蘭波，然後是在白霧和斗爭里死去的那些下屬，酒吧的燈光在記憶里佔據了一個角，旗會的五人站在吧台邊，故作正經的把一張照片放到他的手里……
最後是在他人的轉述里，從港黑天台墜落的那只黑紅兩色的蝴蝶，在生命的最後成為了他最想成為的煙花……
直到現在，中原中也才發現，自己總是在失去。
但是，他能怎麼辦呢？
強行將森先生帶回港黑，還是站在紅葉姐面前請求他不要離開，還是在那人將自己支開，帶著滿心的絕望和希望爬上天台時將那個混蛋狠狠一腳踹下來？
中原中也都做不到，所以他只能沉默。
像曾經的太宰一樣，給自己披上一件沉默的外殼，在空空的皮囊里支起一根搖搖欲墜的棍子，支起自己不堪重負的脊梁，也支起港黑和橫濱。
第二天，中原中也帶著一身的秋霜再次坐到了那小山一樣的文件後，而橫濱山上，那座能看到海的墓邊，多了一束用銀杏葉扎成的小小花束……
中原中也在等待一個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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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一個秋天的日子
[波蘭]亞當，扎加耶夫斯基
等待一個秋天的日子，略微
疲倦的太陽，塵土飛揚的空氣，
蒼白一日的天氣。
等待楓樹褐色的粗葉，
如一個老人被侵蝕的手，
等待栗子和橡實，
等待一個黃昏，你坐在花園里
手捧一只筆記本，而篝火的煙有著
難以企及的智慧令人陶醉的味道。
等待短暫的午後，比運動員的呼吸還短，
等待一次雲朵之間的休戰，
等待樹林的沉默，
等待你抵達絕對和平的一刻
並接受這個想法你所失去的
已永久離去
等待這樣的一刻也許你還
來不及思念那些你所愛的人
他們就已離去。
等待一個明亮、高貴的日子
沒有懷疑和痛苦的時刻。
等待一個秋天的日子。
(摘自《永恆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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