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又客套了一番後,才掛斷電話。
江柔輕吐一口氣,看向宣萱,“你這個好兒子,有求于人的時候,還是挺懂禮貌的。”
宣萱听出了江柔話里的意思,不由得有些尷尬。
畢竟是自己的親兒子,哪怕失望透頂,但被人調侃,心里還是難免有些不舒服的。
但很快也就調整過來,“他如果連這點本事都沒有,也不能騙過老爺子了。”
“也是。”江柔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年紀輕輕,就把人前一套,背後一套玩的明明白白。”
“除了人情味淡一點外,還是有幾分可取之處的。”
“不愧是老頭子親自培養出來的接班人。”
最後一句話,江柔的語氣里明顯就帶著幾絲譏諷的味道了。
“姐,這麼多年過去,你……”
江柔接話道,“時間再久,我也不可能完全放下。因為我做不到自欺欺人。”
宣萱張了張口,欲言又止的模樣,但最後只是嘆息一聲,沒有再說什麼。
葉安對其中的隱情,是知道的。
按理說,就算江柔嫁了人,成了丁家媳婦。
但江家大小姐的身份,是甩不掉,脫離不干淨的。
而她在嫁人後,寧願選擇和宣萱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弟妹進行合作,反哺江家。
卻對親生父親表現出了疏離感。
當然是有原因的。
說來話長,還要從她嫁人這件事開始說起。
她的弟弟,江鶴琦自小身體就不好,差一點就夭折了。
花了大代價,也沒能徹底治愈。
磕磕絆絆中,好不容易長大,也是一個病秧子。
江老爺子為了穩定集團內部,一直秘而不宣罷了。
與此同時,他還做了另一手準備。
那就是,開始培養江柔,以防萬一。
可,江鶴琦的身體,在二十歲那年,就跟回光返照一樣,突然有了起色。
江老爺子大喜之余,主意也隨之改變。
不僅放棄了對江柔的培養,還快速的敲定了江柔和丁家的聯姻。
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江鶴琦身上。
江柔並不是說,非要和江鶴琦爭江家的那個位置。
但,江老爺子那種所做一切決定,自始至終從來沒問過江柔哪怕一句意見的行為,還是深深刺痛了江柔的神經。
雖然,最後她選擇了妥協,嫁給了丁常在。
但,並不代表,她就能原諒江老爺子。
等江鶴琦過世後,江柔心中對江老爺子的怨氣,才稍稍緩和一些。
但,也僅僅只是緩和一些。
江柔心里的那根刺,依舊沒能拔出來。
所以,才有了後面,江柔和宣萱越走越近的事實。
作為一個旁觀者,葉安也不能說,江老爺子就錯的一塌糊涂。
說到底,江老爺子這麼做,無非是為了家族的延續罷了。
但江柔這為當事人之一,心有怨氣,也能理解。
這件事,沒有絕對的誰對誰錯。
不過是,雙方的立場和看待問題的角度不同罷了。
當然了。
江柔現在是自己的女人,葉安自然是站在她這一邊,“你要是真的放不下,我或許可以幫你出口氣。”
“老公,你打算怎麼做?”江柔立馬看向葉安,目光中帶著期許。
葉安回道,“很簡單,讓宣萱成為江家的真正掌舵人。”
宣萱聞言,神情愕然。
江柔卻認真的思考起來,“是個好辦法。”
並給出了自己的分析,“股權雖然一直握在老頭子那里。”
“但這近二十年下來,一直都是宣萱在主持集團的大小事務。”
“且,把集團帶到了如今的高度,江家才沒有因為繼承人過世,老頭子病退而衰落。”
“相反,還上升了一個台階。”
“所以,不管是在集團里,還是江家內部,宣萱從來不缺支持者。”
“加上,宣萱作為江錚的親生母親這個身份。”
“只要不明確做出跟江錚切割的行為。”
“就算有人反對,也沒有能拿得出手的理由。”
“這樣一來,支持者有了,名分大義也有了。”
“若再有老公你的幫忙,宣萱還真能爭一爭那個位置,而且贏的概率極大。”
葉安沒想到,自己只是隨口一說,江柔卻來真的,分析的頭頭是道。
宣萱也愣住了。
她是有不甘,自己辛辛苦苦為了江家打拼了二十余年,到頭來,卻什麼也撈不著不說,還很可能被過河拆橋。
換做誰,恐怕也不可能坦然接受吧?
可她,從來沒想過要爭奪江家的大權。
但听了江柔這一番分析,她的內心,確實動搖了那麼一下。
幾人中,要說最激動的,還是吳謹言。
她跟了宣萱十多年,深深知道江柔的不容易,也為宣萱感到不平。
要是,真如江柔所說的那般,宣萱能執掌江家大權,她必然是第一個舉雙手雙腳贊成的。
江柔見三人都沒說話,不由得疑惑的問道,“老公,難道我分析的不對嗎?”
葉安搖了搖頭,“你分析的很對,但你確定要我這麼做?”
“當然了。”江柔理所當然的道,“我承認,我是有報復老頭子的想法在里面。”
“但,最主要的還是,我體內畢竟留的是江家的血液,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江家落敗,甚至破產吧?”
“很明顯,宣萱接手江家,才是最好的選擇。”
“至于以後,就看江錚那孩子的造化了。”
“他要是有這個能力,我們再考慮交給他也不是不行。”
“若真的是個付不起的阿斗,到時候再說。”
葉安沉吟著點頭,江柔的想法,不是沒有道理,反而很有道理。
至于股權。
雖然是個問題,但也不是不能解決的。
一旦江老爺子過世,其中能操作的空間可就大了。
據他了解到的情況,江老爺子的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根本沒多少日子好活了。
要不是江家有錢。
換做一般家庭,江老爺子根本撐不到現在。
這也是,江錚能偷跑出來的原因之一。
說白了,就是江老爺子已經沒有多少精力來約束江錚。
當然了,也有跟激進的辦法。
不是非要等到江老爺子過世。
但,江柔和宣萱恐怕都不會同意這麼做。
江柔見說通了葉安,就朝著宣萱問道,“萱萱,你怎麼說?”
“我……”宣萱一時之間還沒能緩過來,“姐,我,我不知道……”
吳謹言見狀,都快急壞了。
這麼好的機會,宣萱怎麼能不知道珍惜呢?
但她畢竟插不上話,也只能干著急。
江柔還要再說什麼,卻被葉安打斷了,“好了,這件事,不急著下決定。”
“給萱萱一點考慮的時間吧。”
“這都快七點了,先吃晚飯,你們不餓,我都快餓了。”
江柔也只好作罷。
吳謹言覺得有些可惜。
而宣萱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氣,情意滿滿的看了葉安一眼。
葉安回以微笑。
他對自己身邊的每一個女人,不敢說百分百了解,但也十分清楚她們每一個人的性格和脾氣。
宣萱有能力,有魄力,但野心並不大。
臨時執掌江家大權,剛開始就是被趕鴨子上架,不得以為之。
近二十年下來,不能說初心不改吧。
但,也從來沒想過爭權奪利的事。
若不是,江老爺子對她處處提防,江錚在江老爺子的影響下,對她有不小的誤會。
她甚至想過,等江錚一成年,就把權力慢慢過渡給江錚。
也不能說,宣萱這種想法很單純,甚至有點愚蠢。
畢竟,每個人的訴求是不同的。
有人能為了一己之私,拋夫棄子。
自然就有人沒那麼強烈的物質欲。
吃完飯後。
又到了大家喜聞樂見的環節。
只不過,連續著兩天。
有人還沒能徹底恢復過來。
葉安就收了一些力。
次日,也就沒人再睡到中午才醒。
江錚抵達的時間,比人想象的還要早。
才早上九點不到。
江錚就帶著他的狗頭‘軍師’來到了南苑小築。
他一個晚輩,自然享受不到,江柔的親自迎接待遇。
只是被一名服務員領著,來到了一間會客室。
沒錯,是會客室。
南苑小築,不僅是提供休閑放松的地方,同樣有辦公會客的房間。
葉安和宣萱跟吳謹言倆女,並沒有與江柔一起露面。
而是來到了後院的木質大平台上。
連續兩夜的滋潤,宣萱的俏臉上,氣色紅潤,若不看她的氣質,只看肌膚的緊致度,說她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都有人信。
吳謹言也差不多,看向葉安的眼神里,是化不開的情意。
“我不去湊熱鬧就算了,你這個做媽媽的,還要躲著自己的親兒子?”葉安忍不住打趣道。
宣萱心里很清楚,葉安就是在明知故問,但還是忍不住風情萬種的白了葉安一眼,“小錚是我親兒子不假,難道就不是某人的好大兒了嗎?”
喲呵,宣萱居然能說出這種俏皮話。
看樣子,自己不辭辛勞的耕耘,還是有很大效果的嘛!
“那確實,就是不知道,這位‘好大兒’得知自己有個比自己只大一丟丟的後爸後,會作何感想?”
宣萱暗啐了一口,臉皮始終沒有葉安的厚,爬上了一抹紅暈。
吳謹言忍住沒笑出聲。
……
會客室內。
江柔和江錚這對姑佷倆對面而坐。
前者,表現出了作為長輩的溫柔和慈愛。
後者,同樣表現出了作為晚輩的乖巧和懂事。
外人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對姑佷倆感情真有多好呢。
而坐在江錚一旁的瘦猴,低著頭,心里卻早已怦怦直跳。
沒來東海市之前,他一直覺得宣萱就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夢中女神。
到了東海市,才發現,自己明顯是坐井觀天了。
前有俞靜,後有江柔。
比之宣萱,都絲毫不差,卻風格迥異。
唯獨可惜的是,這倆女,同樣不是他能覬覦的。
俞靜還好,說破了天,也只是被人‘圈養’的情婦。
江柔,可是丁家實打實的正牌兒媳,還是長房的。
在江柔面前,他瞬間感覺到了什麼叫做差距,甚至連多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可越是這樣,他的心就越平靜不下來。
怕被江柔發現端倪,所以只好低著頭,一言不發。
一陣姑慈佷孝後,雙方終于步入了正題。
江柔不急,所以話題,是由江錚發起的。
他斟酌再三,試探道,“大姑,您看我,也不小了……”
“也到了該成家立業的年紀。”
“古人既然把成家放在立業前面,肯定是有道理的。”
“可是,我現在卻毫無頭緒……”
“之前,我倒是听媽媽說起過,我和欣悅妹妹有過一段婚約……”
“當然了,只是口頭上的,沒有公布于眾。”
“但,我還是想問問大姑,是我哪一點做的不夠好嘛,婚約怎麼就取消了?”
江柔心里好笑,江錚這番話初听沒什麼問題,很真誠,也很克制,但依然擺脫不了質問的嫌疑。
她不動聲色的回道,“不是你的問題,而是,欣悅那丫頭,主意太正,不想過早的談論婚姻問題。”
“你也知道,我雖然是她名義上的母親,但畢竟不是親生的。”
“都說後媽難當,嫡母也不好做,我總不能逼迫她答應是吧?”
江錚心里一陣膩歪,但還不敢表露出來,只能勉強的笑了笑,“大姑,您真是一個開明的嫡母。”
隨即話鋒一轉,“可,像我們這樣的家族,婚姻從來不是個人意志能左右的。”
“我雖然能理解欣悅妹妹的想法,但她遲早也要嫁人的不是?”
“而我和欣悅妹妹雖然見面次數不多,但至少認識。”
“她嫁給我,總比嫁給一個陌生人要好吧?”
江柔點點頭,“是這個理,但現在時代不同了,多少還需要尊重一下當事人意見的。”
江錚不信,江柔不清楚他的目的,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辭。
他漸漸失去了耐心,“大姑,我可是您唯一的親佷子,體內流著相同的血液,您就不能幫幫我嗎?”
隨後還補充了一句,“我相信,以您在丁家的地位,就算欣悅妹妹暫時舉棋不定,您也能全權做主。”
軟的不行,用德道綁架這一套嗎?
不愧是老頭子培養出來的接班人,說話做事的方式,都如出一轍。
自己再不答應,是不是要直接來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