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違的休養。
成為醫療總部【團寵】的我，在這個夜晚終于得以度過數日來難得的安寧時光。
能夠躺著入睡實在是件美妙的事。
更何況是在布褥上安眠，對士兵而言簡直是意料之外的幸福。
根據敵軍推進速度，預計進攻將在明日黎明拂曉展開。
據說他們此刻正在蹂躪鄰近城鎮，逐步掌控局勢。
這或許就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吧，今夜的馬什代爾安靜得令人恍惚。
“那個......熊先生。我可以請教您一個問題嗎？”
“什麼事啊，圖里妹妹。”
在這段珍貴而平和的時光里，我向熊先生提出了各種問題。
想著與其臨陣慌亂，不如趁現在問個明白。
“殉職者的遺體，我們應該運往何處？”
“......啊，這個的話原本打算運到辦事處二樓。用寫有名字的紙張蓋住面部，排列在辦公桌上。”
熊先生計劃讓殉職士兵躺在桌台上，同時采取便于識別身份的安排。
想必，士兵們死後也會喜歡這樣的處置吧。
但是———
“這個方案可能有些困難......”
“怎麼說？”
“戰況一旦白熱化，恐怕就沒有時間將殉職者運到二樓了。”
“......那該怎麼辦？”
“我之前的野戰醫院的做法是在病床附近挖坑。將遺體投入其中，騰出的床位就能接收新的傷員。”
那時候野戰醫院在戰斗剛結束時，簡直就像人間地獄。
必須以打地鼠般的反應速度，對瞬息萬變的傷患做出恰當處理。
“這個嘛......在前線或許確實不得不這麼做。”
“戰況激烈時，根本來不及處理所有傷員。為了拯救更多生命，所以實在是不忍心把時間耗費在殉職者身上。”
這絕非因為前線醫護兵冷酷無情。相反，他們都是比常人更溫柔的人。
正因如此，才會優先考慮生者的結果。
“時間充裕時采用熊先生的方法未嘗不可。但緊急情況下把沉重的遺體運到二樓實在不現實。”
“.........”
“一樓有間倉庫。我會申請使用許可，建議將遺體暫時堆放在那里。”
現在根本來不及挖墓穴，暫時堆放在倉庫是最穩妥的方案。
要是那位野戰醫院護理主任在場的話，恐怕會直接把遺體扔出窗外吧。
那個人啊，只要還有一口氣就會當人對待，可一旦斷氣就會毫不留情地當作物品處理。
“你覺得......會死這麼多人嗎？”
“會的......”
“這樣啊。”
如今薩巴特士兵的進攻勢頭，著實令人矚目，駭人听聞。
即便是馬什代爾號稱要塞都市，也絕不可能毫發無損地守住。
“即便如此，這座馬什代爾要塞，過去也曾被稱為堅不可摧的不落之城呢......”
“一切都已經不同了，時代已經變了啊。”
所謂城塞，原本是在弓箭與騎兵時代有效的防御設施。
馬匹無法躍過城牆，弓箭對石砌牆壁也毫無效果，再加上城牆經過抗魔處理，不耗費相當時間根本無法攻破。
正因如此，這座馬什代爾過去曾被譽為永不陷落的要塞。
“倒不如說，以現在這點兵力究竟能支撐到什麼時候呢.......”
然而時代變遷，火藥與重火器的遠程攻擊已成為主流。
隨著能摧毀城塞的火藥與榴彈炮問世，即便是非魔術師也能破壞城牆，其價值已大幅貶損。
如今由于鐵絲網、觸發式爆炸魔法陣等技術的發展，即便是簡單挖掘的戰壕也能發揮充分的防御能力。
雖然作為高牆的城塞仍保有相當的防御力，但已逐漸喪失昔日的戰略價值。
“我明白你的意見了，總之先取得許可吧。確實，活著的人才是首要考慮因素。”
“收到。”
或許這位小熊先生根本未曾想象過這般光景———
薩巴特士兵長驅直入馬什代爾市區的景象。
以及那座野戰醫院里司空見慣的———被隨意堆疊成山的尸骸。
————————
第二天。
黎明拂曉，清晨五時許。
我與數名醫護人員一同前往了馬什代爾城牆外。
城外是一片雜草稀疏的平原。
或許是昔日戰爭的痕跡，地面上四處散布著坑洞。
地勢起伏相當劇烈，這也使得軍隊難以輕松推進。
“我們可以借用附近的這片區域嗎？”
“嗯。”
接著我們在凹凸地面的斜坡上，選了個敵人不易察覺的位置鋪開大包袱布，搭建起帳篷。
為了讓士兵們更容易辨認，還在入口處懸掛了醫療總部的旗幟。
“完成了——前線醫療總部。”
雖然醫療總部設在馬什代爾城內，但那終究是收治重傷患者的病床、病房。
若是輕傷也要每次都撤回城內，實在稱不上高效。
因此在我的提議下，決定在前線設置能夠處理輕傷的臨時診療所。
“那麼，把物資放置在這里吧。”
“明白，小老大。”
“......就普通的稱呼我圖里就行。”盡管沒錯，但我對于這個稱呼還是有些不適應。
這個被命名為前線醫療總部的據點，將由身為軍人的我來負責指揮。
雖說如此，但在醫療技術方面我卻是最底層的。
當然我也會參與救治工作，不過只是名義上的負責人罷了。
若問起我最重要的職責，那就是甄別難以處置的重傷員，判斷該後送還是就地治療———也就是傷患分類檢傷。
畢竟槍傷、燒傷這類戰場特有的外傷，還是我見得更多些。
所以上級認為我能做出更準確的分類判斷。
“凱爾醫生，要用敬語才行哦。畢竟圖里妹妹算是你的上司呢。”
“確實。不過有這麼可愛的上司我可是求之不得啊。為什麼我的指導醫師奧本都是些嚴厲的家伙呢？”
“因為這是關乎人命的工作，指導嚴格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切———才，不是呢，純粹是拿我們發泄壓力罷了。”
跟隨前線部隊前來的年輕治愈師凱爾，此刻仍有余裕時間地抱怨著上司。
看來是戰斗尚未打響，才有閑心說這些俏皮話。
雖然預計敵軍會在清晨發起進攻，但遠處布陣的敵人至今仍按兵不動。
看樣子，他們正在休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