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清了自己這一攤子事，他才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意盈盈地開了口︰
“楊哥，不瞞你說，今兒個早上我一頭扎進老林子里，嘿，還真踫上幾頭野豬。
費了大勁兒，總算是給野豬拿下了。
這不，第一時間就想著拉到你這兒來，看你收不收？”
說著，他一伸手就扯住蓋在野豬上那破破爛爛的床單子。
用力一掀，瞬間，七頭野豬摞在驢車上的樣子就展現在楊疤子眼前。
楊疤子立馬湊上前去，圍著驢車慢悠悠轉起圈來。
他粗糙的大手時而在野豬緊實的肉上摩挲著，感受著肉質的彈性，時而又湊近豬頭，仔細端詳著獠牙與耳朵。
滿是黃牙的大嘴里還不時發出 “嘖嘖嘖” 的贊嘆聲︰
“小五啊，還得是你行！
旁人進山，能打幾只山跳子，抓幾只野雞回來就算燒高香了！
哪像你，一出手就是這大塊頭的野豬，真不愧是咱這一片有名的獵手！”
可這夸贊話音未落，他便話鋒一轉，重重嘆口氣，抬眼望向趙小五，無奈說道︰
“不過兄弟啊，你也知曉當下這行情，天兒一熱，野味這東西都是死肉，不好存放，這收購價格也是不太高啊！”
趙小五心里就像被潑了盆冷水，一陣不悅涌上心頭，他知道楊疤子說的是對的。
可是楊疤子也對自己玩心眼呢，他現在是在市里的黑市，肉食的缺口那麼大，根本不愁賣。
趙小五心想︰“咱們都認識這麼長時間了，你還對我說這壓價兒的話術？？！”
他嘴角仍掛著笑容，語氣卻不卑不亢說道︰
“楊哥，咱哥倆打交道可不是一回兩回了，情誼在這兒擺著，旁人我信不過，就信得過你。”
“你可得給兄弟我個實實在在的公道價，要是壓得太低，我這一趟可就白忙活了。”
“您要是覺得不好收，我就再拉的別人家去問問！”
趙小五這一番話，看似是開玩笑，其實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訴楊疤子“不是只有你一家收野物，我過來是給你面子!”
楊疤子摸爬滾打這麼多年，哪能听不出趙小五話里的弦外之音，心里暗暗想道︰
“這趙小五可不是那些能隨意拿捏的小獵戶，還是說真的吧。”
念頭剛轉完，他腦海里又突然浮現出趙小五之前獵到那頭威風凜凜的花豹，那可是稀罕物件。
當時自己也是豬油蒙了心，給趙小五的價兒確實是低了。
這趙小五打了花豹，第一個給自己送過來，自己確實......
現在見著趙小五，他這心思又活絡了起來，忍不住開口問道︰
“小五兄弟，你那頭花豹還在自個兒手里攥著呢嗎？
要是還沒出手，你楊哥這兒可是有大買家，保準能給你個好價錢，不讓你吃虧！”
趙小五微微抬眼，神色平靜，仿若談及一件無關緊要之事，語氣淡淡地回道︰
“那頭花豹啊，早就賣了，當時踫上急需的主兒，價錢也合適，我就沒多猶豫。”
趙小五這話就純粹是胡說八道。
不過這事兒，也不能給別人說，自己知道就行。
“楊哥，咱還是先說這野豬肉的事兒吧，你這兒到底收不收？”
“您給句痛快話，不收的話，我這就拉走了，別再耽誤了你的事兒。”
說罷，他作勢便要伸手去牽驢車韁繩。
那架勢，沒有半分虛張聲勢，擺明了是說一不二，若是楊疤子再想拿捏他，他轉頭就走絕不留戀。
楊疤子頂不住了，他立馬攔住趙小五說道︰
“誒，小五兄弟這是什麼話，你楊哥怎麼會不收呢！”
“只要是你趙小五送來的，我都收！”
“來來來，咱們現在就稱重!還是原先的老價錢怎麼樣？還是八毛五一斤！”
趙小五佯裝出幾分猶豫，拿捏著姿態，看似極不情願，實則心里早有定數。
本就只是想拿別家收野味這事兒，給楊疤子施施壓、敲敲警鐘，哪能真扭頭就走。
眼瞅著驢車都穩穩當當停在楊疤子家院子當間了，再費勁巴拉拉到別處去，保不齊還得踫一鼻子灰。
而且這周邊能給出高價的，掰著指頭數一數，還真沒幾個能比得上楊疤子的。
思及此處，他便順勢半推半就地應承了下來，臉上還掛著那副勉為其難的神情，嘴上嘟囔著︰
“行吧行吧，楊哥，看在咱這麼長時間的交情份上，我就還賣給你。”
說罷，兩人當即擼起袖子，準備卸野豬。
楊疤子走到驢車旁，剛一伸手，便敏銳察覺出異樣，不禁脫口而出︰
“喲，小五兄弟，你這活兒干得可真地道！”
原來，楊疤子說的是每一頭野豬都被開膛破肚，腔子清理得干干淨淨，一絲殘留的內髒與下水都沒有。
趙小五直起腰，抬手抹了把額頭汗珠，咧嘴一笑︰
“楊哥，這天熱得邪乎，野豬這玩意兒又愛發臭，不清干淨膛子，等運到你這兒，味兒都得燻死人。”
“那不砸咱自個兒買賣嘛，順手的事兒，能給楊哥你行個方便，也是應該的。”
他嘴上這麼說著，但他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兒。
給野豬開膛破肚也是為了喂自己的狗幫，和其它的寵物，其次才是怕臭了膛子！
起初，卸那些亞成體野豬時，雖說兩人也費了些力氣，好歹還能合力抬動。
可輪到那頭大公野豬，場面瞬間陷入僵局。
這這大炮卵子足有四百多斤，即便掏空了內髒下水，估摸也得有四百斤上下。
躺在驢車上紋絲不動，仿若一座小山。
趙小五與楊疤子兩人雙手摳住豬身，憋紅了臉，使足了勁兒往上抬，那野豬卻如生了根一般，僅僅晃悠了一下。
趙小五累得氣喘吁吁，一屁股癱坐在地上，無奈道︰
“楊哥，不行啊，這玩意兒太沉，咱倆整不動。”
楊疤子也是滿臉挫敗，雙手叉腰，大口喘氣，忍不住說道︰
“這麼大的野豬，你咋裝上車的，你這頭驢也是有勁兒！”
趙小五哈哈一笑說道︰
“我們一家子抬上去的唄，人多力量大！”
听到趙小五這麼說，楊疤子立馬說道︰
“別急，小五，我去隔壁喊倆幫手來，咱就不信弄不走它！”
說著，撒腿就往隔壁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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