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比呂士用反射鐳射光束直接拿下一局,緊接著就停止使用這一招,防止被對方抓住破綻。
他一直在想,屬于自己的風格是什麼呢?
一眾正選當中,他在網球場上為數不多能算作個人特點的就只有紳士、鐳射光束和一點小花招,這三點罷了,小花招還是受仁王同學和阪田同學影響學會的。
起初並未多想,只覺得慢慢來就好。
隨著同伴們不斷成長,個人風格愈發突出,他開始產生了迷茫。
後來,他明白了人是很難發現自己的特點和風格的,總是需要旁人來指出才能意識到。他是如此,大家也是如此。
于是,當仁王雅治結束與duke的比賽,醒過來的時候,柳生比呂士將自己觀察到的屬于仁王雅治的風格,以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他,並詢問他,在他看來,自己的風格是怎樣的。
“你的風格?”
仁王雅治听了,以漫不經心的模樣思索片刻,提起了一個看似毫無關聯的話題︰“你會戴上看不見眼楮的眼鏡,是不想讓他人看透你內心的真實想法嗎?”
柳生比呂士怔了一下,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問。
“當初似乎不是因為這個選的眼鏡……不過大家確實因為這副眼鏡很難看出我在想什麼。”
“某種意義上來說,你就是那種對所有人都彬彬有禮,實際上和所有人都是淡如水的君子之交,一直與他人保持著一定距離的人。”仁王雅治略為無趣地說道,“我這話不是在指責你,我知道你還是在乎我們的,只是說你有這樣一種特性罷了。”
“要比喻的話,我想想……”
仁王雅治思考了一陣,隨即打了個響指,看著柳生比呂士,說︰
“迷霧,或者說雨霧。說到紳士就想到英國,說到英國就想到雨天,和你還挺襯的不是嗎?”
“迷霧和雨霧不是一回事吧。”
“反正都是霧。”
柳生比呂士扯出一個苦笑,“真要說的話,其實仁王同學你才更像令人捉摸不透的迷霧。”
“不不不,我可不是迷霧。”仁王雅治神秘兮兮地搖了搖食指,“我更喜歡別人叫我驚喜盒。”
“驚喜盒麼……確實很符合你給人的印象。”
“是吧。”
“只不過,我還是不明白,迷霧這個印象該如何運用到網球當中,成為獨特的風格呢?”柳生比呂士苦惱著,“用各種障眼法迷惑對手,掩藏真實目的嗎?這個我們一直都在做,應該不能算吧。”
“學學清志唄,你看他演戲爐火純青的,只要他想,就沒人能看出他在想什麼、準備做什麼。”
“嗯……”
之後,柳生比呂士開發出反射鐳射光束,和阪田清志坦白了心中的迷茫,再到今天與䈣戶亮比賽,他不知怎的想起了這段對話,有了主意。
往常他們都是交替使用不和諧音和卷沙,時而加入終止符,並且每次球路都不一樣,以此干擾和削弱對手。
如果將這個模式用到鐳射光束和反射鐳射光束上呢?
可以一試,但還不夠。
再加個揚沙吧。
這三招的球路都是筆直的,揚沙的速度稍微比鐳射光束慢一些,但勝在反彈方式不利于回擊。若要在球剛彈起時就回擊,則要俯下身才行,他完全可以趁此機會回球贏分。
慢著……揚沙的落地位置可以調整嗎?
這麼想著,柳生比呂士嘗試了幾次,結果都變成了普通的擊球,似乎是不可行的。
怪了,他分明記得在哪里見到過落地位置不在底線上的揚沙,是在哪里來著……
“喂,柳生!清志叫你帶動整個身體一起發力!”
阪田清志抓來了幸運隊友杰克桑原替自己傳話。
跡部景吾在對戰費爾南德斯的時候曾使用過某一個未來的揚沙,賽後阪田清志從柳蓮二那里得知了大部分招式改編前後的差異,記了下來。
“按理來說跡部也會用吧,他應該在西班牙一戰學會了不少麻煩的招式。”
“並非如此。跡部說他之後嘗試過,結果那場比賽中用出來的未來招式都沒法再使用了。”柳蓮二搖頭否定了真田弦一郎的說法,“哪怕他還留有一部分肌肉記憶,也再沒成功過,說明必須要在‘看到’的情況下才能使用,並且也不是什麼時候都能‘看見’的。”
“畢竟是存在于未來的招式,當時跡部只能做到以自身水平進行模仿,而無法理解之後吸收成為自己的打法,就好比雖然進入無我能使用其他選手的招式,解除無我後卻無法再使用一樣。”幸村精市接過話頭,“哪怕對原版了如指掌,改版存在的微妙差異還是需要另外花時間去理解、實踐的。”
“那柳生前輩能做到嗎?”
“做不到。”
阪田清志嘴上這麼說,卻是神色平靜,絲毫不擔心柳生比呂士。
“因為那是拿來騙䈣戶的。”
“……啊?”
切原赤也和玉川良雄都呆住了。
“呵呵,勝負可不只在球場上——就是說的這麼回事吧。”幸村精市笑了笑。
阪田清志拍了拍瞠目結舌的兩人的肩膀,“也不完全是騙人的吧,比呂士確實有新招要用,只不過不是現在而已。而且,比呂士已經發現這一點了。”
柳生比呂士確實發現了阪田清志剛才那番話並非是為指點他,更多還是為迷惑䈣戶亮。
然而,他也能感覺到按照指點去做確實能摸到點門路,只是眼下沒時間慢慢摸索了,還是先當煙霧彈丟出去吧。
現在比分來到55,雙方僵持不下,不見有任何新的招式或攻擊模式出現。
䈣戶亮懷疑柳生比呂士還藏著什麼沒拿出來,不敢放松警惕。
盡管不太明顯,但他現在似乎是中了柳生的圈套,移動起來沒平時那麼輕松了,尤其是彎曲膝蓋時會有些僵硬,導致半截擊慢半拍或直接失敗。
這樣就不行了,他也太遜了!果然還是因為訓練追不上立海大的水準嗎?還是說,有別的原因?
䈣戶亮在跑步毅力方面有十足的信心,這也是他能充分發揮半截擊才能的重要原因之一,可如今他卻感覺有點力不從心了。
怪了,明明柳生也一樣跑動消耗了不少體力啊……難道是因為自己半截擊要彎膝蓋,而他不用嗎?
不等䈣戶亮得出答案,柳生比呂士再次打出了反射鐳射光束,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不僅如此,柳生比呂士還交替使用原版和改版,甚至還加入了揚沙,頗有要75一舉取勝的架勢。
<e,立海大,65!”
䈣戶亮懊惱地長出一口氣,思考著該如何解決眼下的難題。
……暫時先別管柳生還藏著什麼了,集中精力對付兩版鐳射光束和揚沙吧。
想要區分兩版鐳射光束並不容易,加上自己現在膝蓋有些超負荷了,就稍微放寬松一些,在半截擊時盡量減小彎曲膝蓋的幅度吧。
——奇怪的是,柳生比呂士像是終于沒力氣了一樣,一下子弱了下來,幾次都沒能追上䈣戶亮的回球,就這樣丟了一局。比分再次追平,進入搶七局。
柳生比呂士扶正了眼鏡,所有的想法都藏在反光的鏡片後,叫人猜不透他接下來會如何行動。
他沒有驚人的氣場,但要論在球場上隱藏真實的自己,他還是數一數二的。
沒有夸張的超能力,只有令人一頭霧水的局勢發展。
“柳生前輩明明可以直接拿出另一招75,或者64取勝的吧,為什麼要留到搶七啊?”切原赤也不解道。
“大概是想給對手一個體面的分數吧。”真田弦一郎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另外,這樣反復無常,一直堅持拖到搶七,也能很好地讓對手感到精神疲憊,從而松懈下來,再攻其不備,一舉獲勝。”
以為要用反射鐳射光束,卻發現沒有用;以為不會用了,卻發現混合幾招一起使用了;以為要混合發動猛攻了,卻發現再次弱了下來……
柳生比呂士將阪田清志教的知識運用到了極致,說是他的得意門生也不為過。
二者相似卻又不同,若說阪田清志的目標是對方的全身和精神,柳生比呂士的目標就是對方的腿和精神。
“是這樣沒錯啦,可風險也很大吧。”切原赤也感到有些沒趣,“我反正是不樂意拖這麼久的……”
“柳生在速度和力量方面稍弱,但技巧和精神力方面無可挑剔。最大限度發揮長處,同時盡可能避免暴露短板,是明智之策。”柳蓮二一邊更新柳生比呂士的資料,一邊解釋道,“人們閱讀推理小說時總是如同處在濃霧當中一般,書中的角色,或者說作者,總是會千方百計地將自己的真實意圖隱藏起來,不輕易暴露出來——熱愛推理小說的柳生,多少也帶上了推理小說的風格。”
丸井文太听得一個頭兩個大,苦著臉說︰“和你們這些玩戰術的聊不來。”
搶七局柳生比呂士再次混合使用兩版鐳射光束和揚沙,䈣戶亮逐漸跟了上來,于是又陷入了僵局。
就在䈣戶亮趕在鐳射光束落地前截擊回來的瞬間,只見柳生比呂士像是早有預料一般沖到了網前,一發直球在眾人驚愕的眼神中從䈣戶亮身側飛去了後場。
䈣戶亮即刻轉回去追球,卻到處也找不到球在哪里。
頃刻,球終于舍得從高空落下,他這才發現原來不是球不見了,而是球速太快,早早就落地飛向了高空,所以才哪里也找不到。
<e,立海大,76!立海大贏得本場比賽!”
䈣戶亮啞然看著反彈高度越來越低的球,感覺剛才那招很像鐳射光束,但又有些不一樣……
“原本這是和反射鐳射光束同一個時期開發出來的新招,但我剛想到了一個新名字,叫霧里看花,你覺得如何?”
听見柳生比呂士的聲音,䈣戶亮轉回來看見他面上帶著優雅的微笑,不由露出了苦笑。
“和你的比賽確實跟霧里看花一樣,完全猜不透你在想什麼。”䈣戶亮走到球網前,“沒想到你居然能把它留到最後才用出來,也不知道是該佩服你自信,還是該懷疑你自負了。”
“我就當稱贊收下了。”柳生比呂士伸出右手,“我怎麼說也是仁王同學的搭檔,阪田同學的同伴,還是學了些小計謀的。”
“老實說,你是不是也快撐不住了?”䈣戶亮爽朗地笑了兩聲,握住了他的右手,“你這出汗量都和我不相上下了,再拖久一點可能就是我贏了吧?”
“說不定呢?”柳生比呂士不置可否。
他看自己的未來也如霧里看花一般朦朧,但他終會如“霧里看花”這招一樣飛向高空翱翔。
前途一片迷霧籠罩,但他知道,花就在前方的某一處。可能是一朵,可能是零星幾簇,也可能是一望無際的花田。
他跌跌撞撞在迷霧中前進,原先不知前方有什麼在等待,也不知自己該往哪個方向走去,可現在他知道了,知道前方有馥郁的花朵在等待他,而那就是他的未來。
時隔許久作為單打選手出賽,沒有搭檔為自己掩護,完全要靠自己去思考、謀劃,頗有成為了推理小說中的偵探的感覺。
周密策劃,途中不斷有人為的巧合或真正的意外發生,導致進度停滯不前,甚至需要多次推翻所有想法從頭再來,或是各種隨機應變、臨場發揮。困難重重,但最後總能成功……
“嗯?這好像不是偵探,是犯人啊。”
“什麼?”
“啊啊,沒什麼,就是一點自言自語。”
柳生比呂士喜歡推理小說,喜歡研究作案手法,喜歡隨著劇情的發展一同推理。他喜歡這個思考的過程,放到網球當中也是一樣的。
還有很多策略沒用上,而面對不同的對手、不同的比賽,能使用的策略也不同……這麼一想的話,他還有很多可以學,還有很多有趣的比賽在等著他。
他想,這就是所謂的“有意義的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