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常勝之名

第260章 後輩部長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畫中意 本章︰第260章 後輩部長

    切原赤也進入網球部之後,正選的前輩們都喜歡抓他罰練和對練,要不就是整蠱他,把他整得夠嗆。

    後來仔細想想,那種感覺就像是憑空多出來好幾個哥哥,外加一個很像老父親的真田副部長。他們雖然喜歡捉弄或罰他,但對他的關心也是貨真價實的,所以也還不錯。

    他們帶著他前進,給予他激勵,教導他何為責任,一點點引導著他變得成熟。

    切原赤也以前問過幸村精市成為部長是什麼樣的感覺。當時他只是羨慕部長這個名號相當威風,得到的回答卻令他感到錯愕。

    幸村精市說,當上部長之後要處理很多事情,要時刻表現出無所畏懼的堅定模樣,不能在大家面前露出軟弱的一面,不能讓別人看到自己不爭氣的樣子,等等。

    “部長是網球部的顏面,代表了整個網球部。人們會通過部長的行事作風來判斷網球部,假如部長是軟弱的,那他帶領的網球部也就好不到哪里去。”

    “好復雜哦……”

    “呵呵,對你來說還早了點吧。”

    幸村精市笑著摸摸切原赤也的小腦瓜,就這樣揭過了這個話題。

    後來切原赤也開始學習成為部長所需的能力,回想起了這段對話,回想起了自己對幸村部長的看法——

    他,他們所有人,都覺得只要有幸村部長在,就無所畏懼、所向披靡。

    這就是部長的責任嗎?

    他做得到嗎?

    在指導其他二年級部員時,切原赤也曾經糾結著,別扭地問他們是怎麼看自己的,如果是自己來帶領網球部,他們有什麼想法。

    眾人面面相覷,而後一起笑了起來,異口同聲道︰“切原還早了點啦!”

    “你們說什麼?!”切原赤也一下炸毛了,“我哪里不好了?!”

    “不是說你不好啦,就是覺得你要成為幸村部長那樣的人還差點感覺。”

    “也不一定要像幸村部長那樣吧,就是感覺你和他不同,相處起來沒有距離感。”

    “有距離感才像部長嗎?”切原赤也不解道。

    眾人思考了一陣,森井誠靈光一閃,率先開口道︰“但是切原很熱血吧!熱血簡直就是我們的代名詞啊!”

    “有道理啊!”有人恍然大悟了,“三年級的前輩們是不怒自威的王者,那我們就是熱血的繼承者了!”

    “森井……”

    切原赤也先是感動,旋即換了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有時候我會在想,你是不是阪田前輩請來的托啊?怎麼感覺總是你在帶動氣氛?”

    “怎麼這麼說!我只是崇拜阪田前輩,從前輩身上學到了不少而已!”

    森井誠一副真摯的模樣,一看就很有說服力。

    “森井確實是阪田前輩的頭號粉絲。”其他人點頭道,“他有好幾本筆記都事無巨細地記著阪田前輩的情報,簡直讓人懷疑他要成為下一個柳前輩了。”

    切原赤也感覺自己腦子不太夠用了。

    當時這個話題就這樣不了了之了,一伙人十分自然地討論起了當天學到的技巧,切原赤也也就沒再追問。

    如今阪田清志鄭重地詢問切原赤也的意願,切原赤也沉默了半晌,回顧著自己這一路來的收獲和想法。

    “可能和前輩你說的一樣,我會失去一部分自我……”

    整理好思緒,切原赤也抬眼與阪田清志四目相接,眼中閃著堅定的光芒。

    “但我更願意相信不會有那種事發生。就算有,也不會像前輩說的那麼嚴重。”

    說著,切原赤也露出他標志性的得意笑容,神氣地說︰“我們可是熱血的繼承者啊!”

    阪田清志一下沒明白他的意思,切原赤也清了清嗓子,把那天發生的對話挑著重點簡單復述了一遍。

    “就是這樣,前輩們有前輩們的風格,我們當然也有我們的風格!”

    他總是在依賴前輩們,總是在追逐他們的背影。

    他害怕離別。但阪田前輩說,他們的關系不會改變,在他們面前,他仍舊是那個他們疼愛的小後輩。

    既然如此,那就分開來看吧。

    “誰說部長只能有一種類型的?誰規定的?沒有!我們的風格,我們的部長,當然要我們自己來決定!”

    什麼身為自己之前首先是部長的,他就是他,部長也是他!

    在耍賴方面沒人比得過阪田前輩,但自己還是能學到一點的!

    “我是前輩們最愛的後輩,也是網球部的熱血部長,這兩個根本不沖突好吧!”

    切原赤也揮舞著兩只手,十分認真且生動地說出這樣一番慷慨激昂的話,一字一句都透著少年人的意氣風發和中學生的狂妄。

    阪田清志雙手交疊撐在桌上,擋住上揚的嘴角,閉眼拼命壓下涌上來的笑意,裝出一副沉思的模樣,好不容易才緩過來。

    好險,差點就要笑出來了。

    青春啊……

    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風格,赤也不是獨自一人在奮斗,會有同伴為他分擔責任的。

    既然赤也說他們的風格是無所畏懼、勇往直前的熱血,找到了屬于他們自己的方向,那就不用過多操心了。

    他已經意識到了責任的重量,並且也找到了面對它的態度和方法。

    如果說自己這一代是在精市的帶領下前進,那赤也這一代就是大家與他並肩前行、共同進步。

    “確實是正適合你們的風格。”

    另外就是,這孩子到底還是跟著自己學壞了。

    嗯,學得不錯。

    “嘿嘿,是吧!”

    阪田清志放下交疊的雙手,嘴角帶著欣慰的淺笑。切原赤也笑得開朗,十分滿意自己剛才的說法。

    “那這個話題就說到這里,往後你看著辦吧。”

    “好!”

    “接下來這個話題也很沉重——不對,比部長這個話題要更沉重。”

    “嗯嗯?”

    切原赤也還以為阪田清志找自己來只是為了聊接任部長的事情,原來還有別的事情要聊。

    阪田清志呼出一口氣,整理了一下情緒,進入了下一個話題。

    原來的命運和自己對赤也造成的傷害,這兩個哪一個要更為可恨呢?

    若是前者,赤也會自責,覺得是他的自大導致他們沒趕上精市的手術,辜負了精市對他們的信任;若是後者,赤也同樣會自責……

    其實這兩者沒有可比性,都會讓赤也感到無比痛苦,都無比可恨。無窮大和無窮大之間是沒有可比性的。

    阪田清志以“這是必要的”為由,狠下心來,強制性地改掉了切原赤也的暴力打法。

    刀沒落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疼,而切原赤也壓根不怕被球打,阪田清志也不願拿球攻擊他,于是就換成了自己挨打,讓他發自內心感到恐懼,不再使用暴力打法。

    他利用了赤也對自己的感情,這是只為達成自己目的的,相當自私且卑鄙的行徑,就算他們之間因此生出嫌隙也不奇怪。

    他所做的事情,遠比蓮二的主動棄權要無情得多。他已經做好被赤也疏遠的心理準備了。

    但赤也既不會疏遠他,也不會責怪蓮二,只會把這一切歸咎于自己。

    他是個好孩子,會犯錯,知道自己錯了也會積極去改正。

    阪田清志告訴了切原赤也要如何去看待柳蓮二主動棄權一事,告訴他不要太在意對方為何要做出這種選擇,最重要的是把他自己放在第一位。

    這個道理同樣也適用于阪田清志和切原赤也那次校內排名賽。

    “赤也,我也會有犯錯和做得不當的時候。”

    他們兩人此前一直默契地將這件事封進記憶的最深處,從不提起。

    該是撕開遮羞布的時候了。其實早該撕開了。

    “我曾經通過讓自己受傷來逼迫你改掉暴力打法,說了很多難听的話,也給你留下了痛苦的記憶——是我做出了這種卑鄙自私的選擇,傷害了你,真的,很對不起。”

    上一秒他們還在談笑,下一秒彼此的心情卻都沉了下來。

    奇怪得很,也無比割裂,正如阪田清志給人的印象一樣。

    切原赤也起初對阪田清志的印象是“奇怪”。這一點到現在也沒有改變。

    他很強,又有點討厭,老喜歡嚇自己和抓自己的衣領,完全不管自己的意見,強硬得很,但又是個不錯的人。

    切原赤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只能總結為“奇怪的人”。

    相處得久了,切原赤也發現自己很喜歡和阪田清志相處。

    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阪田前輩都會認真給出回應,不會笑他傻,也知道他想表達什麼,會鼓勵和引導他。

    雖然阪田前輩偶爾也會捉弄他,但頻率要比仁王前輩他們低一些,廚藝又好,沒有壓迫感,相處起來很舒服。

    可以說,阪田前輩幾乎完美符合他理想中的哥哥形象。

    ……甚至完美符合理想中的姐姐形象。

    平靜安寧的日子持續了一段時間,在他就要忘記最開始來到網球部挑戰阪田前輩的場景時,國二的排名賽喚起了那段冰冷的記憶。

    切原赤也不太記得那場排名賽發生了什麼,只記得自己是想要停手的,但怎麼也停不下來,只能眼睜睜看著阪田清志身上的傷不斷增加。

    他不理解。

    網球規則並不禁止追身球,但基于道德,大家都默認不打追身球或攻擊人體要害的追身球。

    追身球不好預測和回擊,從前的切原赤也認為只要不玩過火就好,于是便將其變為自己打法的一部分,也一直控制得很好。

    盡管前輩們和其他人譴責這種做法,他也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反正能贏就行,還能順帶幫忙鍛煉一下對手的反應能力和精神力。

    所以,哪怕對手反過來拿球攻擊他,他也沒有怨言——禮尚往來嘛,他更加猛烈地回擊就是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正因如此,他想不通阪田前輩為什麼要故意增強回擊力度,逼自己攻擊他。

    比賽時的他熱血上涌、忘乎所以,同時內心有另一個聲音呼喊著讓自己趕緊停手,仿佛惡魔和天使在爭搶身體的主導權一樣。

    他害怕阪田前輩就那樣再也回不來了。

    那時他真切感受到了拿追身球攻擊對方的打法,往嚴重了說,暴力的可怕。

    就差一點點,他就要親手毀掉疼愛自己的前輩了。

    切原赤也想不通,也沒人告訴他答案,于是他放棄去思考原因了。

    不管阪田前輩為什麼那麼做,自己為什麼會感到格外痛苦,都無所謂了。反正也想不通,只要記住絕對沒有下次就夠了。

    舍棄從前的打法後,切原赤也有了更多的機會去接觸新的風格,迎來了新的可能性。

    他將那段可怕的記憶封進盒子里,絕口不提,努力學習控制自己的方法,尋找與完成新的打法,一個不會傷害到他人的打法。

    他不想回想起那段經歷。

    而現在,阪田清志主動提了起來。

    “……前輩說過,別人做出的選擇,那是別人的事情,和我無關。”

    切原赤也低著頭盯著自己緊握著的雙手,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平靜。阪田清志看不見他的表情。

    “我從來沒怪過前輩,而且我已經不是那個時候的我了,不會再糾結已經過去的事情。事到如今,前輩還提這件事、對我道歉做什麼?”

    切原赤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只覺得喉嚨渴得厲害,嘴巴不受自己控制,大腦也一片混亂。

    兩人沉默了一陣,阪田清志驀然來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蓮二是不是為棄權一事和你說過對不起?”

    切原赤也保持著低頭的姿勢點了點頭。

    “無論結果和後續如何,當時造成了傷害都是事實,該道歉還是要道歉的,彌補另說。”

    “我會在今天提起來,一來是正好要找你聊接任部長的事情,二來,就和我坦白了自己受夢魘侵擾的事情一樣,也是時候跟你說開這件事,消除這個疙瘩了。”

    “……本來早該找你說開的,是我太膽小了,才拖到了現在。”

    不敢去想象他會是怎樣的表情、做出怎樣的舉動,而他也沒有表現出不對,于是彼此都不曾主動撕開那張遮羞布。

    “如今你成長了許多,不再是那個會哭鼻子的小家伙了,我也該成熟點,直面這個尚未解決的疙瘩了。”

    切原赤也沒有反應,阪田清志耐心地等著。

    像過去了幾個世紀一般,切原赤也做了幾個深呼吸,終于下定了決心,抬頭直視阪田清志。

    “做錯了事,就要接受懲罰吧?”

    雖然前輩當時全身都是傷,已經算“受過懲罰”了……

    不對不對!別想這個!是前輩先道歉的,他肯定得要求點什麼才行!

    阪田清志點點頭,“你希望我做什麼?”

    切原赤也暗暗給自己鼓勁,努力擺出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說︰

    “那,回學校之後,每天都要給我帶你親手做的便當!”

    “可以是可以……這就夠了嗎?”

    “暫時先這樣,之後我再提其他要求!可不許反悔!”

    切原赤也緊緊盯著阪田清志,頗有要他發誓的架勢。

    “好啊,你想吃什麼,什麼時候想吃,吃到什麼時候……我都滿足你。”

    阪田清志輕輕笑了,點到為止,沒把話說全。

    “那就這麼說好了!”

    切原赤也卸下肩膀的力氣,往椅背上靠去,總算是舒了口氣。

    “其他人要是听到你剛才說的那些話,肯定要說你學壞了。”

    阪田清志這一句打趣讓切原赤也一噎,“我都是跟阪田前輩學的!”

    “是啊,是我教壞你了,得負起責任才行。”

    阪田清志故作苦惱地嘆了一口氣。

    “所以,給你做頓宵夜吧?”

    切原赤也眼楮一亮,隨即就听見了下一句︰

    “吃完之後歇一歇,跟我打一場。吃飽了才有力氣嘛。”

    切原赤也才揚起來的嘴角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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