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聲稚嫩可愛，宛如清泉流響，瞬間澆滅了江嘉慧一大半的怒火。
當然，這也主要歸功于大鯉魚的賣相確實不賴。
雖然胖是胖了點，但是體態圓潤，雙目清明，眼神中看起來確實有那麼些憨態可掬，天真無邪在里面。
大家不僅會以貌取人，也會以貌取妖。
如果是條烏漆嘛黑，渾身長著嶙峋骨刺的清道夫的話，扯著個破鑼嗓子說這些話，估摸著江嘉慧早就直接一腳踩爆它的大嘴巴了。
不過作為一位已經轉正的異事局專業外勤人員，江嘉慧自然也不會輕易的被這魚妖的外貌和聲音所蒙蔽。
“我打你，是因為你害人食人。”
江嘉慧赤腳踩在大鯉魚光滑的鱗片上，居高臨下俯視道︰
“老實交代，這周圍村鎮失蹤了幾十個人，是不是你吃掉的？”
“我從來沒有吃過仙人，長老說過吃仙人是要遭天譴的！”
大鯉魚的魚鰓一張一合，開始滲出些許血水，看上去有些難受，但仍舊委屈巴巴的說道︰
“我只吃仙人的放生，而且吃完還會奉上貢品用來交換，這樣仙人就可以經常來放生了，這是長老教給我的秘訣，而且如果遇到有仙人入水，長老還交代我把仙人馱回去，否則仙人就不會再來了，我還馱過兩位仙人呢。”
“本來我看到仙人入水，還想馱仙人回去，結果仙人就把我打到這里來了。”
“什麼仙人？什麼貢品？什麼放生？”江嘉慧听得十分凌亂，就像是小孩子交代不清楚一樣。
但此時她已經隱隱感覺，自己好像抓錯妖了。
于是江嘉慧體表光焰黯淡幾分，將踩著大鯉魚的腳丫收了回來，然後擠出來更多的耐心問道︰
“說清楚一些。”
“仙人就是像你一樣的上界仙人啊，仙人以前經常會來給我們放生很多很好吃的食物，然後我再奉上一些不聰明的魚作為貢品，這樣下一次就可以獲得更多的食物。”
“就是仙人這次放生的食物太大太香了，我一貪心就給全部吃掉了，但是我不能把我自己當成貢品 ，而且也沒有看到其他的鉤子，所以只能用尾巴掃上來幾個貢品了。”
大鯉魚努力解釋道，整體說的比較凌亂，不過此時的江嘉慧已經有些听明白了。
這大鯉魚口中的‘仙人’，似乎是指的自己，或者說••••••釣魚佬？
那麼放生就是打窩，貢品就是上魚嘍？
雖然有些奇怪，但如果從一條魚的視角來看的話，卻也意外的合理。
至于為什麼用‘放生’這個詞匯，大概是河邊最初是有人放生，在魚妖看來，這種往水里丟東西的行為倒是和打窩一致。
只是不知道如果被那些釣魚佬听到這些說法，心中會是怎樣的滋味。
大概是••••••打重窩果然有用。
江嘉慧轉頭看了一眼仍在河岸邊蹦 ，張著嘴努力喘息的七八條黃河大鯉魚，心中突然感覺有些不好意思。
原來這些魚不是嘲諷的意思，而是貢品。
這大鯉魚妖還怪講規矩的。
對于大鯉魚的說法，江嘉慧心中此時已經信了五六分。
這傻魚看上去確實不太精明的樣子，應該不是在說謊。
最關鍵的是，仔細一想，她跳進水里之後，這大鯉魚確實沒有任何攻擊的意思，反而是轉過身來，想把自己馱回去。
只是還沒有來得及行動，便被自己一腳踢到河岸上撲騰了。
不過這終究是一面之詞，說不定這是條奧斯卡魚妖，所以江嘉慧準備詢問一下更多的細節︰
“你真沒吃過人？還救過人？”
“沒有吃過，我不敢吃的，長老強調過很多遍，救人，什麼是救人？”大鯉魚問道。
“就是把人馱回來。”江嘉慧解釋了一句。
“馱過兩個，還是一起的，長老說在水面上的仙人不要去馱，只有往水底下的沉的仙人才能去馱。”大鯉魚的聲音已經開始變得虛弱，眼神也逐漸黯淡下去。
看來就算是妖，也終究是個魚妖，離了水就不太行了。
更何況江嘉慧的那兩腳也不是好受的。
“什麼樣的人，詳細說說當時的情況。”江嘉慧見狀有些緊張的問道。
“一個和你一樣大的仙人，一個是你一半大的仙人，當時是晚上，但是他們沒有放生，就在這附近，我看到她們走進水里，然後沉下來的時候，我就按照長老教我的那樣，把他們馱上去了。”
“但是從馱完那兩個仙人之後，岸邊的仙人就慢慢變少了，長老說錯了••••••”
大鯉魚痛苦的感覺越來越重，聲音也越來越小。
它突然想起長老以前還說過，如果有一天輪到自己成為貢品的時候，不要害怕，也不要抱怨，因為這就是身為魚的命運。
大鯉魚並不知道什麼是命運，它現在有些害怕，也有些委屈，不過倒也沒有太抱怨。
長老說的很多事情都對，但也有些事情說的不對，但終究還是更多的事情說的對。
大鯉魚腦海中模糊而又凌亂的想著。
“一個女人，一個孩子。”
听到大鯉魚的形容，江嘉慧心中的相信已經增長到了八九分。
附近失蹤的人里面，確實有這麼一對母子，而且還是最先開始失蹤的。
因為孩子不幸患了絕癥，傾家蕩產治療了幾年，卻也沒能改變不斷惡化的結果。
所以他們被發現失蹤之後，首先便被懷疑是承受不住自殺了，直到更多的人開始失蹤。
估計最初這對母子就是在這里投的河，但是陰差陽錯卻被這條大鯉魚給救了。
怪不得附近沒有鬧出什麼大魚救人的傳說，因為這對母子即便被大鯉魚救下之後，也沒能改變他們的命運。
望著大鯉魚逐漸虛弱的氣息，江嘉慧心中做出了決定︰
“我把你放回到河里，但是你先別走，我還有些事情想問問你。”
“哎，可以嗎？”
大鯉魚有些黯淡的眼神忽然又亮了起來。
如果能回去的話，就又可以繼續過著逛吃逛吃的日子了。
就是好多仙人好久都沒有來了，雖然河中不缺食物，但是沒有仙人放生的食物好吃。
江嘉慧沒有回答，只是彎腰將雙臂伸入大鯉魚的身下，然後毫不費力的將這條三米的大鯉魚橫抱了起來。
隨後快步走向了河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