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下久已不在中樞,朝中事務,臣下沒有資格參與,眼下臣下在大秦糖業負責地方生產管理事務,談桂林土著臣能知道,朝廷如何處理匈奴事務,臣下沒有發言權。”陳平沉著臉回答。又行了一個禮。
陳平也算是風度翩翩,禮儀周全的人物,這一番舉動無可挑剔,這句話卻滿含怨恨。
我已經被你們排擠走了,這種破事兒我不摻和了,你們愛咋咋地!
再說,現在在糖廠的這份工作挺好,活少錢多沒性命之憂,現在你們想讓我回長安來我也不回來了。
腦袋別褲腰帶上,奔波勞苦拼命半生才能拿到五千戶,還不如躺在糖廠的大椅子上,吸那些土人的血來的爽快。
“那麼諸卿,匈奴要求我朝履約白登之圍的要求,你們怎麼看?”
“既然沒有書面的證據,雙方君王又沒有盟誓,就只是隨口一說,那自然可以不理會。”奉常先表態。
“就算有盟誓有盟約,也不需要理會,所謂新朝不理舊賬,城下之盟受人脅迫,怎能作數?何況我大秦何時有過賄賂敵國的先例?”大殿一側,一個聲音響起。那個幾案的位置靠近大殿的柱子,說話的人在巨柱的陰影下,讓人一時看不清面貌。
御史班列嘩然,朝堂之上,有人直接說出來“新朝不理舊賬”這事兒,雖然事兒可以這麼干,但是有的話不能這麼說,你說出來就太不要臉了。侍御史們交頭接耳,紛紛說這是哪位大臣,這麼不知羞恥。
張蒼和蒙恬卻知道說這話的就是張誠。張蒼摸了摸胡子,微微笑了一下,張蒼深以為然。白登密約沒有經過丞相,是皇帝私下和對方達成的協議,本來就沒有合法性。再說,大秦憑什麼要承擔劉邦搞出來的這些爛賬?
朝廷上的每一份文件,都要由丞相府撰寫,皇帝確認才能生效。皇帝自己是不能直接寫詔書、法令下發的。這是規矩。始皇帝都不會這麼做。劉邦算個屁。
白登密約繞開丞相府,挑戰的是蕭何代表的丞相和朝廷的權威,難怪蕭何對這事兒一聲不吭,裝不知道。
劉邦也是以諜報部門秘密經費的渠道調撥了那些物資。至于宗室女和親匈奴,走的是宗室的渠道,宗室嫁娶,不歸丞相管。整個白登之圍,就是這樣繞開朝堂的私下交易。
蒙恬沒想那麼多,就是單純不想和匈奴達成任何協議——如果有協議,也必須是匈奴割地賠款的協議。老子在邊疆荒僻之地熬了那麼多年,為啥?不就是為了頂住匈奴,機會合適的時候咬上一口嗎?還以長城為界?長城是老子修的,我想修到哪兒就修到哪兒。更何況,長城外我們也已經開始建定居點了,難道還要撤回來不成?
大秦什麼時候會嫌土地多?從來沒有的事兒!匈奴萬里草原,放放羊也是好的。雖然秦人現在也不太適合放羊,大多數秦人還是喜歡種地。但是可以抓匈奴人來給我們放羊嘛!張誠說得對,不能承認這份密約,草原上的羊肉多好吃!
“既然密約不作數,這和親……”
“和親的事情,臣有話說。”卻是一個女聲。眾人都往那面看過去,卻是挨著趙杏兒坐下的趙 。趙 本來在朝堂上並沒有位置的,但是長公主是按照徹侯待遇的,如果長公主自己要求,也是可以參加朝會的。
侍御史們警惕起來,趙 親自下場?
沒有女子願意和親。無論是公主還是宮女,去苦寒的草原給游牧民當老婆,肯定不是什麼讓人愉快的事情,但是朝廷可以以大義壓下來,說是為了天下太平、為了萬民安寧等等。還可以編一些理由,比如說嫁給匈奴單于就可以有睥睨天下的權勢……
但實際上是怎麼回事,大家心里都有數。
女子遠嫁千山萬水之外,一生再不能回來,那受什麼委屈、被怎樣虐待,就都沒地方訴苦。淪落到草原上,真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和親如果是好事情,為什麼匈奴人單于不把自己的妹子女兒送到長安來?
前幾天的朝會上,很是有一些侍御史或明或暗的支持送長公主去和親的。本以為這種事情也由不得長公主,皇帝耳朵軟,當場下了決定,事後不好反悔,也就把長公主送出去了。沒想到長公主今天參加朝會了。
和趙杏兒坐在一起!
趙杏兒可是敢在朝堂上飛笏板砸人的娘們兒!
說到笏板,趙杏兒、張誠、趙 今天手里拿的笏板好像不太一樣呢!象牙笏板的角上明晃晃的,閃爍著金屬的光芒。笏板背面從頭到腳還有一根筋!看起來是用青銅包裹了笏板的四角,在笏板背面增加了一根加強筋……
這還能叫笏板嗎?這是武器了!這東西要砸到人的額頭上,怕就不是劃個口子、流幾滴血那麼簡單了,這能把頭骨敲出一個窟窿來。
趙 舉起笏板遮住自己的視線,對著皇帝行了一個禮。
扶甦好容易忍住沒笑。
這種加裝了金屬護甲的笏板,虧趙杏兒他們能想出來,是趙杏兒的意思還是張誠的意思?自己妹子不擅長器械,這事兒看起來還是張誠的手筆,反正張誠干什麼趙 就一定會跟風,這個小妹沒治了!
“長公主有何話說。”
“朝堂之事,臣妹本來沒有討論的資格,但是既然匈奴、月氏、夜郎都求娶臣妹,臣妹想和他們談談。”趙 說著行了個禮。
“就算和親也未必需要你遠離長安,朕也可以選宗室之女,或者從宮中選女官去匈奴的……更何況,鞏侯剛剛不是說了,新朝不理舊賬,這事不作數。”扶甦沉聲說。
“臣妹以為,和親倒和這個密約沒什麼關系,男婚女嫁禮教大事,外邦王者求娶臣妹,也是臣妹的榮幸……”
滿朝的人都精神了, 公主這是想去草原當女王了嗎?
“所以你……”
“但是盲婚啞嫁可不行,臣妹不排斥嫁人,如果男子是天下英雄,就是遠嫁外國也沒什麼關系,但是嫁人之前,臣妹想多了解一下這些國家……”
朝堂上已經鬧哄哄了。
只有扶甦還保持鎮定,從丹墀之上向前傾斜了身體︰“那麼你想如何了解?”
“考個試吧,讓臣妹知道這些國家的家底如何,有什麼誠意,我若是嫁過去,能得什麼好處!”趙 說,稍微停頓了一下,又說︰“就像是工坊管事的競聘上崗,或者是大學研究院的答辯那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