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扶甦帶著儀仗,跨過渭河,去拜祭始皇帝陵。
一應重臣也跟隨,張誠沒去,張誠說我不是朝臣,就不隨駕了。
扶甦卻知道,自己去祭陵,少不得隨駕的臣子也要一起各種跪拜,張誠大概是不想跪拜那麼多。也就隨他。張誠沒去,趙杏兒也沒去,說是暫時沒有接受詔令入朝,要陪一下郎君。
“真準備做計相?”張誠問。
“郎君怎麼看?”
“都可以的。如果你不是我妻,我會支持你去做計相。”張誠笑。
趙杏兒看著張誠︰“郎君的意思?”
“也沒什麼,就又要不常在一起了。我要去洛陽管理工地,只能做個周末夫妻了。”
“那我辭了這個……”趙杏兒說。
“不要。就如扶甦所說,女子為卿相,自趙杏兒始,這是引領百代的大事。更何況,杏兒做計相,大秦富庶可期……就只是太辛苦了一些。”
“挑戰很大啊……”趙杏兒喃喃道。
張誠笑了,你想要的就是挑戰吧?
“昨夜您面斥陛下,沒什麼不妥吧?”
“有什麼不妥?我不過是個普通百姓……又不求他什麼。如果扶甦是那種富貴就換老婆的人,這種人我還是絕交的好!”
“您是鞏侯呢……”
“誰稀罕?還給他就是了,一萬戶農民能榨出多少錢財來?”張誠不屑。
做商人久了,就養出來這樣的脾氣。
大秦律法對每個人都有相當的保護。只要不犯律條,天子也不能把你怎麼樣,就算是始皇帝,對蜀地的巴寡婦清也要禮敬有加。
張誠有底氣,不犯律條一樣可以賺錢,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爵位官職都是枷鎖。
學範蠡泛舟五湖,才是恣意的人生啊!
“可是拜祭始皇帝,您不該陪在好朋友身邊嗎?”
“我陪了他十年。不在乎這麼一天,至于始皇帝,等扶甦拜過了,我帶你去單獨拜祭一次吧。”
“為何?”
“始皇帝,他很不錯,待我也不錯。”張誠卻開始懷念起那個喜歡戴黑手套的始皇帝了,很可惜,天不假年。很可惜,死的不像一個君王。很可惜,留下一個爛攤子,自己卻幫他收拾了好多殘局。
始皇帝的陵墓巍峨如山,前些年項羽破咸陽的時候,曾經嘗試盜掘始皇帝陵墓,卻沒什麼進展,只是把封土上的樹木砍伐燒毀了一些,挖了一些盜洞,顯露出歪歪扭扭的一些兵馬俑,也沒找到什麼財寶兵器,只能放棄。
扶甦趙 拜祭始皇帝,開始還按照禮儀官的指引,有條不紊的奉上太牢、香燭、禮器、音樂,拜著拜著,扶甦就開始大哭起來。
按照叔孫通的看法,這種嚎啕是不符合禮法的,幾次勸阻,扶甦竟是毫不在意,在始皇帝陵前哭得是頓胸垂足涕淚橫流。
趙 也哭得是上氣不接下氣,頭發裙子都凌亂了,灰土弄了一臉。
兩兄妹的樣貌,像極了鄉間的黔首黎民。
群臣愕然。
按禮法︰哭幾次、哭幾聲、哭多久都是有規定的,這種哭法,和民間的村婦村婦又有什麼區別?
蒙恬插著手在旁邊站著,就那麼看著。
蒙恬也是拜了幾拜、哭了幾回的,卻沒有這一對兄妹這麼哀痛,哭過了,自己的哀痛抒發了,就起身站在一旁,看著周圍發呆的群臣。
自己未能完成始皇帝的囑托,被剝奪了長城軍,這支軍隊完全消滅在東方的戰場上了。好在自己一直陪伴著扶甦,另一項囑托算是完成。自己又陪伴著扶甦回到了長安,奪回了天下,接下來要復興這個始皇帝一手打造的大秦。
扶甦趙 哀痛不已。這一對兄妹十年的傷痛,要靠這一場哭才能發泄出來。這是人之純情,沒必要阻礙。
什麼禮法,在痛失親人的情緒下,禮法算個屁。
讓他們兄妹哭個痛快吧,然後,臣來繼續守衛他們。
扶甦哭到暈了過去,醒來卻停止了哭泣,算是透支了痛苦。
“先皇的陵寢被項羽破壞,少府要仔細查驗,重新修葺陵寢!”扶甦吩咐道。
“皇兄,哥哥姐姐們被殺,也被葬在這里。”趙 小心的說。
“哦,由奉常重新清理弟妹們的尸骨,重新下葬,辦妥之後朕來主祭。”扶甦又是一番心痛。這事卻也只能安排禮儀部門去做,弟妹們受刑極慘,尸首都不全,也只能由專門的禮儀部門去處置了。
“回吧,以後我們有空就常來。”扶甦說。
“過幾日要帶著弘毅和嫂嫂來祭拜。”
“嗯。”扶甦應道,張誠說的對,那個寡婦也是自己的正妻,弘毅是自己的骨血,也是始皇帝在人間的血脈,要帶來認祖歸宗的。
兩兄妹各自登車,大隊儀仗向渭水方向旖旎前行。
路上,卻看到驪山工地附近的一處墓地,也有人在祭拜,看起來是新墳,拜祭的人還挺多。
“誰家在祭拜?”扶甦問。
“是沛縣亭長劉季夫婦和長子下葬。”侍從來報。
“劉邦啊……”听說是劉邦下葬,扶甦就掀開車窗看了一眼,卻看到熟悉的身影。
“韓信也回來了?”扶甦問。
內侍仔細看了看︰“是中尉韓信……”
扶甦遠遠望著送葬的隊伍,有一些女人還有孩子,零星幾個被釋放出來的劉邦舊臣,韓信卻也在其中,不過看上去並沒有劉邦的女人孩子們那樣悲痛,也沒行什麼重禮,看起來就是來參加一下劉邦的葬禮,送故人最後一程的。
“永巷令的李靈是不是也參加了?”扶甦問。
“是,那位就是永巷令。”內侍指點了一下人群中的一個女子。遠遠看去,李靈的哀戚之色,倒是比韓信還多幾分。
“劉季、呂雉這兩個人啊……”扶甦喃喃道。
一輩子沒干什麼好事的兩口子,居然在這世界上還有人真心懷念他們。
“記錄一下送葬的名單,明天呈給朕!”扶甦道。卻也不叫停馬車,而是繼續返回長安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