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兩位旅者，請問你們還有什麼特別的需求嗎？”國王靜坐在他的王位上，但面對下方兩個旅人，卻沒有絲毫王室的架子。
毫無疑問，在整個王國被解凍的那一刻，伊蕾娜和琴成為了整個王國萬眾矚目的英雄。國民都認為是他們從惡魔路德拉的邪惡魔法中拯救了自己。
無論是真情實意，還是出于政治需求，國王都對這兩位救世主盡到了最高的禮儀去對待。
“我們要繼續去旅行了。”伊蕾娜說道。
在之前，除了大量金幣的酬謝，國王還誠意十足地懇請琴和伊蕾娜留下來擔任王國的御用魔法師和騎士軍隊隊長，給足了國王般的待遇希望他們能留下。
一方面是對他們拯救了王國的報答，另一方面也是為這個被瘟疫被冰雪摧殘的王國提供底氣。
“這樣呀……”國王看上去不免有些不開心，但也沒多說什麼，“還有什麼是我們應該做的嗎？不用客氣。”
“我們想帶走路德拉。”伊蕾娜繼續道。
“帶走那個惡魔？”國王看上去有些不悅道。
“聲明一點，她不是惡魔，其實你們是因為她獲救的。”伊蕾娜說道，“其實我已經強調很多次了。”
但哪怕伊蕾娜強調再多次，人們不願意相信的事實他們還是不願意去相信。
路德拉是瘟疫的根源，是把他們冰封的罪魁禍首這種思想觀念他們根深蒂固。比起這個，他們更願意相信是兩位救世主不願意揚名，希望默默地做好事不留名找的借口。
所以，真正的英雄如今苟延殘喘地仍舊背負著罵名。
“其實我知道。”國王嘆息道。
你知道？
伊蕾娜有些訝異。
“是，我很熟悉她，知道她的品行。”國王像是追憶地說道，“而且，作為一位魔女，如果她想害死我們，有更多的方法，而不是傳播瘟疫。”
“那你……”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作為國王為何不發聲呢？為什麼不為她去平反呢？”國王說道，“你覺得，現在我去說，人們會相信嗎？哪怕我是國王。就連你們這些拯救了我們的大英雄人們都不願意放棄他們心中固有的偏見，我這個名義上的國王說的話，他們會信嗎？”
“那之前呢？之前她被誤會的時候呢？”伊蕾娜不接受這樣的說辭。
她其實談不上心地有多麼多麼善良，但路德拉的遭遇讓她打心底感到不滿意，哪怕當事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兩位恩人，你們今年多大了。”國王突然岔開話題道。
“問女孩子年齡是很沒禮貌的。”
“也是……如果我不是國王大概會找不到妻子。”國王自嘲道，“我想說的是，在王國和英雄面前，我選擇了前者。”
“那時候的王國，需要一個支撐下去的出氣口——雖然很對不起路德拉，雖然我知道她不可能做這一切，但王國需要這麼一個發泄的渠道。”國王解釋道。
“所以你犧牲了她？”
“是。你可以覺得我自私，我也覺得我不配當個好國王，但公平地去說，大部分人如果坐在我這個王位上，都會做出和我一樣的選擇。”
整個會面的氛圍突然沉悶了下來。
說完這些的國王突然像是卸下了什麼負擔一樣，一下子精神煥發了很多，同時，又感覺老去了幾歲。
說到底還是為了自己的私心。
說到底還是害怕，如果當初為路德拉平反，國民的怒氣會不會撒在國王身上，搞得他王位都坐不了。
他需要路德拉來承擔一國之君失職的壓力。
說到底……卻還偏偏搬來王國的大義，口口聲聲說是為了王國，你還真無法指責他說的錯誤。
因為如果是你……你的選擇，很可能會和他一樣。
“是我對不起路德拉，我，王國都虧欠她很多。如果她想要什麼，王國都可以給。”國王說道。“但很抱歉，無法為她平反。”
此後國王不再多說什麼。
安靜得，好像一個雕塑。
……
“空氣好清新，感覺又回到了十年前呀。”坐在魔法輪椅上的路德拉感慨道，斷了一只手一只腳，瞎了一只眼，她也可以通過坐著魔法輪椅趕路。
只是沒有人照看會很不方便。
她身後的三個人一言不發，不知道在想什麼。
一個天資卓越的魔法師，可能要好幾年才有可能通過魔女考核的門檻成為見習魔女，一位見習魔女需要找到一位足夠才情收徒的魔女師從幾年認證合格才能成為正式魔女。
當一位魔女逐漸老去，魔法水平逐漸力不從心了，她會選擇交還魔女稱號成為普通人，或者保留魔女身份成為大魔女但不再具備收徒的資格。
每一位大魔女曾經都絕對是驚才絕艷的魔法翹楚。
哪怕現在已經冠上了“大”字成為了老一輩，魔法造詣也是一些剛成為魔女的人望塵莫及的宗師，她的經驗也足夠很多人受用一生。
這樣的一位大魔女，把自己幾乎一生都奉獻給了生她養她的王國。
她本該在任何地方都能混得風生水起，在這里卻是人人口誅筆伐的惡魔，哪怕，她才是黑暗中提著搖曳燭火的救世主。
最後，還是被驅逐出境。
“我一個一把年紀的殘疾人都沒說什麼，你們沉默什麼？”路德拉說道。
“就是有點意難平罷了。”伊蕾娜如實說道。
“伊蕾娜，你為何選擇旅行。”路德拉突然問道。
“啊？問這個干什麼？”
“回答就是了。尊老愛幼，老一輩問問題就不要反問了。”
感覺絮絮叨叨的有點像自己的媽媽，也不知道自己爸媽在羅貝塔過得還好嗎？伊蕾娜感慨道。他們好像還不知道琴……不知道爸爸知道了會不會……算了，先別胡思亂想了。
“因為喜歡，所以旅行。”伊蕾娜說道。
“對嘛。作為一個魔女，你不是也有一萬種方式活得比到處奔波要好嘛。曾經有後悔過出來旅行嗎？”
“有時候也有吧……”
“但你會後悔最初做出旅行那個決定嗎？”
伊蕾娜不再回答。
路德拉平靜地看著遠方︰“人，總有後悔的時候，或是因為過去的錯誤，或是因為年少的荒唐；但，只要把握好當下就好了。”
“無論過去，因為我們不能改變過去。”
“不問將來，因為將來，會因為現在的我們而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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