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聚集地，聯合醫院。
隨著幻境結束，幾乎所有人都受到律者的饋贈，像是被崩壞侵蝕的地區、人們身上並不嚴重的病癥，都有好轉的跡象，
也因此，醫院也不再人滿為患，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些許期盼，對未來有了憧憬。
畢竟，按照規律，這一次律者事件過後，會有一段相對安逸的喘息時間。
醫院內的積雪被清理得差不多，就算有，也只是掛在松柏頂上的少許，大雪初霽，人們的心情也如這天氣般明朗許多。
顧灕坐在花園的石桌旁，一手撐著臉頰，長發如瀑，垂落下來又隨著微風擺動。
如此姿態，給人一種十分愜意慵懶的感覺，而手指翻動報紙的沙沙聲，以及隨意擺放在一旁的熱茶，仿佛此時更像一個平淡的午後。
尤其是在看到，無傷亡度過危機的信息後，顧灕的雙眼一下子靈動起來，現出好看的笑顏。
“遠遠看到這樣的‘風水寶地’，正想過來休息一會，卻發現有人，來不及失落才發現是你……真巧。”
“顧灕組長……倒是好興致，能安靜坐在這里讀書看報，確實是享受當下的好方法。”
顧灕抬起頭，笑意不減，看清來人是蘭之後，更是頗為自然地拉著她坐在身邊。
蘭看著她變出又一杯熱茶，接到手中，抿了一口。
雖不懂茶的好壞，但無所謂，她所關注的也並非是茶。
她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報紙。
“你在為這個結果高興？”
“當然，這值得我們高興！”
顧灕怎麼可能不高興，在這個時候，還有什麼比歲月靜好更值得慶幸的呢？家人安好，同胞安好。
她平時自然也沒有如此熱情歡快。
但她很敏銳的察覺到，蘭的面色略顯蒼白，外套下也穿著聯合醫院的病號服。
顧灕十分親切的握住蘭的手掌。感受著手心傳來的溫暖，知道這是她的關心，蘭並沒有拒絕。
“我畢竟是駐守聯合醫院的負責人，有什麼需要照顧的地方，蘭小姐一定要開口。”
“不礙事的，我沒有受傷，只是疲勞罷了。”
顧灕點了點頭，蘭參與到降臨曲一戰，現在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了，那樣的戰斗，僥幸活下來的，誰能安然無恙？
“我還奇怪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這里，原來是負責這邊的駐守，只是，我清楚你的本事，在人類里算是佼佼者，為什麼會……如此大材小用？”
聞言，顧灕莞爾一笑。
“現在局勢大好，但相對的，到處都是缺人，我當然是哪里需要往哪里搬咯，也許今天我在醫院駐守，明天就調去了其他聚集地呢。”
而且幻境那一遭，把她累的也是夠嗆，在這樣清閑的職位上，顧灕也不禁慶幸。
她為自己感到可恥，但該休息還是要休息。
“蘭，你重建小組還沒招到人嗎，總盯著我不放，我也會苦惱的~”
“那你接受不就好了！”
蘭用一種淡漠的表情說道，在顧灕看來，有些好玩。
“唔……我再考慮考慮？”
“嘁！”
蘭發出不屑的聲音，但並非認真。低下頭看向杯中茶水，淡褐色的清澈，仿佛能映出她靈魂的深邃。
“我上有老下有小，不能跟你走。”顧灕不好意思地眨眨眼楮。
“說的我好像什麼怪物一樣。”
但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畢竟，蘭並不擅長處理被拒絕的情況，于是導致……
“蘭，你剛剛的模樣很有意思，就好像……抽獎歪了？然後打起精神說我喜歡的就是這個。”
蘭恨透了這個比喻。
“打住，換個話題。”
顧灕十分滿足得喝了一大口茶水。
“好啊，不如蘭來說說，降臨曲到底被誰擊敗，那個時候都發生了什麼？”
當時，不在虛妄之地的人只能看到天空映出來的景象，蘭的出現，以及只身面對降臨曲，在耀眼金光過後，所有人都無法再直視。
直到一段時間之後，徐慕遲議員帶著她的小徒弟回到聚集地，並宣布虛妄之律者和降臨曲已死的消息。
說起來，那也不過是幾天前的事情。
蘭笑而不語，並且那笑容也是越來越淡。
“不如，先由我問吧。”她指著翻開的報紙。
“顧灕，你是怎麼看待這些觀點的？你是否認為，律者與人類，有結盟的可能？”
顧灕不著急回答，毫不顧忌地盯著蘭看了許久。
她想要看出點什麼，雖然她表現得親昵，但蘭上一次的瘋狂她仍然記得，這個女人，自始至終都給人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
這若有若無的危機不針對她，甚至不針對任何人，但她還是察覺到了，就像一枚炮彈，明明是打向敵人的，但平時人們都巴不得遠離它。
顧灕不清楚，這枚炸彈的引信會被什麼觸發。
“蘭，你知道的，我是海市人，最早覆滅于律者手中的城市之一。我長大的地方、我熟悉的人，都隨著她們的出現，毀于一旦。”
“人，都是很看重歸宿的，可我連家都沒了！漂泊到京都聚集地的路上，你知道有多少骸骨嗎，數不清，多得數都數不清，他們的歸宿呢？曝尸荒野！”
“而造就這一切的……我認為……反正以我個人的判斷，律者，不會與人類結盟，而人類，也不需要律者救贖。”
顧灕決定要先順著蘭，至于她真正的想法……她沒有想法，如何處理人類與律者的關系？顧灕不感興趣。
“我覺得你有點太極端了。”
“？？？”
顧灕滿臉不可置信。
上次是誰要捅她一劍來著？是誰以命換命殺了第一次降臨的忘憂來著？是誰一劍把幻境劈開，喚醒人類共同反抗來著？
現在極端的，倒是成了她顧灕了。
“也許，正如人有善惡……律者，也有具備良知的個體呢？”
蘭低著頭品茶，听她的語氣，似乎要反駁顧灕。
“也許有律者在暗中幫助人類，他們也會希望我們渡過難關，正如他們成為律者之前那般。”
“就像方延……”
蘭轉過身，笑意盈盈的眼眸已是一片冰寒，溫和的笑容也逐漸邪魅。
沒人看得見，只當是結束了一場閑談。
“他自始至終，都在為文明而戰，哪怕成為律者，不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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