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動搖，也沒有動搖的余地。
放棄思考，放棄憂慮，放棄掛念，只以殺死敵人而揮劍！
……但她做不到。
……
……
……
“離開吧，我已經沒有東西可以教你了。”
少女望著面前的背影，面露驚訝。
“可……我還沒有勝過師父你……”
那人提起筆，少女習慣性地去磨硯，但一只手掌輕輕推開了她。
一種被拋棄的委屈涌上心頭。
“你可知為何？”
論力量，她天生具有優勢，論反應、技巧，她更是出神入化。
“不知。”
那人身影朦朧，聲音也縹緲無蹤。
……哪怕是記憶中的場景，時間也太過久遠。
“你認為，最強的兵器是什麼？”
什麼才能稱為最強的兵器？少女皺眉思考。
論冷兵器，長槍絕對算其一，論她所知曉的，未來又會出現火炮，甚至是毀滅城市的核武……
但師父所要的答案，顯然不是這些。
“這……要看使用兵器的人，我最善用劍，那麼劍對于我而言就是最強的。”
對方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對了一半。”
“箭矢搭于弦，殺敵百步之外，利刃脫于手，咫尺難傷草木。刀劍的強弱，在于使用它的人，但這並非它自身的力量。”
“也就是說，能夠自己發揮力量，才是最強的兵器……”少女呢喃著。
“可，那不就是人嗎？”
“可以有人的思維，人的形體……但不一定是人。”師父答道。
“但有了人的思維，還會是任人拿捏的兵器嗎？”
“讓它無情或深情不就好了？”
少女語塞，但還是認真思考起來。
“感覺……有點難接受，兵器被當作人來愛護不難理解，但師父的意思，是將人當作兵器培養……”
對方淡淡一笑，“簡單些，是將力量視作兵器，自己的，他人的，一切能夠為自己所用的。”
不知何時，師父取出一柄劍，放在少女掌中。
這是告訴她，離開吧。
“當然，這只是你沒勝過我的原因，你要進步，大可追尋其他劍道，我期待你用實力反駁我。”
“我來做你最後的敵人。”
少女嚴肅地點了點頭，稚嫩的臉十分可愛。
“那……師父將自己當作兵器，是怎樣的呢？”
對方摸了摸她的頭，指了指她手中劍。
“我並非兵器，而是鑄造兵器的人。”
多年後，
當少女滿懷期待來赴約，回到此地，卻早已是一片荒蕪。
“是啊……再強的劍，終有折斷之日。”
“師父，我仍然無法反駁你，但刀劍可以是劈柴工具，石子也可以是凶器，再強大的力量，都會因持有者的垂憐變得溫馴；再弱小的力量，也會在必要時起到不凡的效用……”
“這也是您想表達的意思吧，劍是否鋒銳，在于執掌者出劍時的意志。”
“強弱有別，勝負難分。”
……
量子之海，某一時間。
巨浪席卷，浮泡破滅，無數從樹上脫落卻幸存的世界泡崩潰，覆滅在刀劍的余波之間。
毫無疑問，這樣的斗爭發生在現實，將是絕對的末日。
忘憂看著不遠處的女孩暗自吃驚，這般果決，這般瘋狂，不顧自己和其他世界的存亡……
這樣拼命的對手，偏偏有著離譜的成長能力，以至于忘憂都有些懊悔，沒有早點不惜代價地將其扼殺。
“論實力，你不及我。”
“我也不是生來就強大至此，曾經也有擅長戰斗的棘手敵人和我作對，但最後他們都被殺的丟盔棄甲……”
終于，她忍不住發出疑問。
“為什麼，你會這麼難纏？”
“因為……”白焉狡黠一笑，“我就不說，咱倆很熟嗎？自己猜。”
但現在，成為旁觀者的徐慕遲、忘憂卻清楚，
因為她是一柄劍，出鞘之時便是殺伐果斷，毫無顧慮，毫無恐懼，毫無憐憫。
僅有不死不休的殺意。
“又是這個瘋批！”忘憂罵道。
“這個笨蛋。”徐慕遲也罵。
你可以打敗一位劍客，令他俯首，但想打敗一柄劍，便只有摧毀它。
“運用兵器，成為兵器，超脫兵器，”
“以此，無往不利，無堅不摧……”
……
未終之劍，多留生變。
不知名時間段，
忘憂抬起手，要將最後的一批人類徹底滅絕，
她有些慵懶，即便如此，那股睥睨的氣質卻無比強大，就連人類與律者聯手，都沒有將卷土重來的她擊潰。
就在這時，一位身穿修女服的少女走上前，
她說，如果直接殺死所有人類，迎接忘憂的，將是毫不留情的“清算”。
“無稽之談。”
但忘憂卻改變了主意。
鳥盡弓藏，兔死狗烹。
就算真的滅絕人類，她也只能困于這個空殼宇宙之中，失去了文明的世界，也將失去成長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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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會為自己鑄造牢籠。
她也不想成為一把失去價值的兵器。
于是，人類依舊苟延殘喘，他們仰望的星空一天天黯淡，被她吞食，而沒了希望的人，求死不能。
忘憂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違抗神意，公然背叛……雖然與那些反崩壞陣營的律者有些相似，但她最為決絕。
她不僅要顛覆文明，更要打破律者的宿命……一個作為針對文明的兵器的宿命。
但她輸了，一敗涂地。
“我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可為什麼，我只能因此而存在？”
“難道這樹海之間，容不下一個自由意志嗎？”
但哪怕擁有揮手間覆滅星海的力量，面對清算，忘憂的感覺卻是像誰人筆下的作品，只需要簡簡單單的刪除，任你多大能耐，都沒用。
最難以接受的是，她甚至無法確定，這樣的清算，在此之前有過幾次。
那些“她”，以後的“她”，都會如此。
……
……
……
律者核心之內，意識空間。
徐慕遲踉蹌兩步，身形虛幻的像是薄霧，很快就要消散。
她對面的忘憂也不好，半跪在地，神情復雜，有震撼，有淡然，相比之下，卻沒有太多不甘。
“你……也是強弩之末了。”
忘憂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淡淡說了句︰“你們兩個真是一樣的煩人。”
說起來，她有多久沒好好睡一覺了？
什麼狗屁文明，狗屁宿命，煩人！
全殺了才好。
不過……看來自己是做不到了。
在徐慕遲眼里，衍之律者是狡詐的，哪怕淪落至此，也有著無限的潛力。
但那都是以後的事，她現在最要緊的就是得到力量，救那個女孩出去。
念頭剛起，澎湃的力量如海嘯般席卷，徐慕遲蹲下身子，就在她有些堅持不住時，仿佛有什麼擋在身前，壓力驟然減小。
“衍之律者？”
“呵……”忘憂不屑，“你若不怕背刺，就將力量拿去，別妄想取代我，沒有人做得到。”
“我雖沉眠，但終有一天，再臨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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