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劍之境。
一簇橘黃色的暖光破開灰蒙蒙的霧氣,照亮了墨長庚周身方圓二十米的範圍。
光芒是從墨長庚別在腰間的令牌中散發出來的。
哪怕是他這個宗門門主,有著皇級的實力,若沒有這塊特殊的令牌,他也無法在黑霧中生存下去。
這里跟魈先前去過的龍骨深淵一樣,整個地方都被濃濃的黑霧所籠罩,黑霧隔絕了感官,使得不論用雙眼還是神魂感知,都無法一窺這里的全貌。
傳說是因為這里有五柄與天齊平的巨劍,所以它才被稱為“五劍之境”。
墨長庚踏著細砂,漫無目的地往前走去。
他不知道秋流雲在這里的師父是誰,只能麻煩“本地人”尋找。
路過好幾座尖峰,一柄斜插在細砂中的劍出現在墨長庚的視線之中,那劍刃泛著黯黯青光,如一汪深潭,劍身樣式極簡,看上去樸實無華,但當墨長庚的目光掃去時,一股沉渾的氣息便撲面而來,讓人不由地心生敬畏。
凡是五劍之境中的劍,皆是神兵,孕有劍靈,可以溝通。
“前輩。”墨長庚對著那劍拱手,微微躬身,“晚輩是當代的御鳳門門主,我有一徒弟名喚秋流雲,曾在此拜師學藝,我有事想與他在此處的師父一敘。”
劍中劍靈沒有要出來見他的意思,只見劍刃飛快震動,一陣清脆的劍鳴響起,算是答應了他的請求。
墨長庚稍做等待,便有一道清越的啼鳴自黑霧中傳來,下一刻,一頭通體翠羽的大鳥飛入光芒能夠觸及的範圍,落在寶劍旁,長長的尾羽無風自動著,宛若天邊流雲,沒入黑霧中。,頭冠如同朱紅的火焰,在大鳥的眸子中映出金色的光芒。
它看上去像是傳說中的青鸞。
青鸞看了眼插在細砂中的寶劍,隨後金色的眸子轉向墨長庚。
“是你在尋找老夫?”
“正是。”墨長庚再次對著青鸞躬身行禮,以簡短的話語講述了他此行的目的。
“你是為那名叫秋流雲的人類而來?”青鸞听見“秋流雲”這個名字後,以極其不友善的聲音,打斷了墨長庚的講述。
它扇了扇翅膀,掀起的狂風將墨長庚刮得連連後退,只是眨眼的功夫,它的身影就消失在墨長庚的視線中。
因為墨長庚退得太遠,令牌所散發出的光芒照不到它了。
黑霧中傳來它略帶怒意的聲音︰“不要跟老夫提那小子,他的事,老夫不管。”
墨長庚的第一反應,就是秋流雲也像氣自己一樣,在閉關時干了什麼讓人血壓高升的事,把眼前這位給氣到了。
他趕忙上前幾步,讓光重新照到青鸞,而後者尚未注意到他的出現,仍在自言自語地念叨著︰“愚昧的人類,多少人想從老夫這里得到好處,卻都求而不得,你竟然遲疑了,遲疑的理由居然是什麼‘當記憶的尺度拉到萬年的長度,原本的記憶成了滄海一粟,那時的自己還會是自己嗎’。嗤,目光短淺,愚不可及,朽木不可雕!”
秋流雲是青鸞數百年以來最滿意的苗子,它對他給予了厚望。
當一塊絕世美玉在雕琢成器的過程中,出現了難以忽視的瑕疵,成不了預期之中的器,這無疑會令完美主義者惋惜和震怒,而它也是如此。
念叨完,青鸞這才注意到墨長庚已經回來。
大概是想到秋流雲是眼前這個家伙的弟子,秋流雲能有這種不可理喻的想法,多半也是受到眼前這個家伙的影響,現在它看墨長庚也覺得不順眼起來,于是又是一翅膀,再一次將墨長庚扇飛出去,等到墨長庚再度回來時,劍旁已經沒有了青鸞的蹤影。
墨長庚這口鍋被扣得很冤,秋流雲會產生這種念想和他的教育無關,一切只是因為秋流雲第一次與魈見面,談起傳承有關的話題時,魈隨口問的一個問題——
人在世不過百年,當尺度長達數萬年的記憶進入腦海,原本的記憶在其中不過滄海一粟,那麼那個人還是原本的他嗎?
秋流雲記住了這句話,事後他越琢磨,越覺得這個問題背後所展露的東西細思極恐,這最終成了他未能繼承傳承的原因。
但青鸞並不知道這一點,這口鍋,墨長庚他背定了。
現在,墨長庚那叫一個頭大。
唯一的突破口,沒了。
插在細砂中的寶劍發出嗡鳴聲,仿佛在說︰鳥,我已經給你叫來過了,剩下的,你自己想辦法。
……
白河城,夜。
魈回到城中。
原來,城里之所以燈火通明,並不是因為成功殲滅令使與獸潮,全城軍民姓在開歡慶會慶祝勝利,而是從戰場上退下來的士卒們在全城各處進行善後處理。
雪影的力量入侵天池,侵蝕之力通過這一條特殊的水脈滲透入城中,一些人或動物食用了受到污染的水或食物,身體與精神狀態發生異變,有的甚至成為了怪物。
之前主力隊伍在對付獸潮,城中留守的士卒只能勉強限制怪物的活動範圍,防止它們在城內大開殺戒。
現在主力回歸,他們便開始著手清理這些怪物,掃除最後的威脅。
已經變成怪物的百姓不會因為雪影的死亡而恢復原樣,再加上因為山神的介入,這場戰斗結束得很快,一戰下來,損失最多的竟是城中的百姓,這是誰也沒有料到的。
除此以外,因為許多食物與水源遭受污染,無法食用,城主府收集了城中所有干淨的食物與水,進行統一發放,因此哪怕已經入夜,街道上仍有不少人,為了避免光線過暗引發踩踏,排著長龍一般隊伍的街道兩旁掛了不少的燈籠。
魈將老李安全送回家中,在屋里小娃一聲聲甜甜的“哥哥”里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累死鳥了。
完事,回去睡覺!
然而,他站在客房窗戶邊,看著底下街道上奔走忙碌的士卒,遲遲沒有返回屋里。
看著大家都這麼忙,他忽然有點不好意思去睡覺了。
最後,他回過頭,深深望了一眼干淨整潔的柔軟床鋪,便翻窗而出,落下的身影把正好從客棧旁路過的一支小隊狠狠嚇了一跳。
要說什麼樣的任務適合現在這種狀態的魈,那當然是不用動腦子的打打殺殺了。
柏城主沒有拒絕魈的好意,讓他去協助清理城中的怪物。
說是協助,其實差不多被魈包圓場了,誰讓他速度太快。
魈現在可以調動的腦細胞不支持他看著地圖尋路,他索性就讓需要幫忙的士卒喊他名字,讓他們切切實實體會了一把璃月人的待遇——
如遇失道曠野之難,路遭賊人之難,水火刀兵之難,鬼神藥毒之難,惡獸毒蟲之難,冤家惡人之難,便呼我名。「三眼五顯仙人」——「魈」,听召前來守護。
他每次听見好幾道呼喚聲在同一時刻的不同地點響起,內心都在咆哮︰別催了,在e了在e了。
大概是因為困意始終裹挾著大腦,令思維滯澀的緣故,殺死這些前幾天還是人的怪物,魈的心中並沒有什麼觸動,尤其是不久後號被紅魈頂了,對方還美其名曰“這是他專業領域的事”,魈對于殺死這些怪物就更沒有什麼想法了。
論爭奪身體控制權,認真起來,魈是搶不過紅魈的,再加上紅魈一副憋壞了的模樣,他也就由著紅魈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