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國極北,鋼冰苔原,薛照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將身上的褐色熊皮裹緊了些,這條所謂的密道不知已荒廢了多久,走了不到一周,竟要他修訂了幾十次路線。在原本的世界,薛照也算個北方人,每年的冬天都是零下多少度,但跟這種程度的寒冷相比,那種所謂嚴寒還是太過溫柔了,怎麼沒人告訴他這條路能冷成這樣。
周遭一片雪白,見不到一個活物,萬分的空曠寂寥。
薛照本來騎著的那匹軍馬兩日前說什麼也不願再多進一步,本想殺了它充做口糧,但看它雙目有神似乎隱隱通了人性,薛照一時心軟,便放它回跑。昨日有頭將近四米的巨熊擋在了他的身前,那巨熊本以為今日有了伙食,沒成想自己被別人開了飯。
哆哆嗦嗦從懷中掏出地圖,細看四周山形,薛照發覺自己似乎是走到了決天山群,數座高可通天的巨型冰山直插雲霄,仰斷了脖子也看不到山頂。寒風裹起地上積雪如同無數小刀狠狠割在薛照臉上,好在熊皮夠厚,他還不至于失溫而死,但怎麼吃飯成了問題,此時他背後背著好大一塊熊前腿,腿肉上滲出的脂肪被嚴嚴實實凍在熊皮上,待會兒沒有引火的火絨,更沒有可供點燃的木柴,生啃只怕牙磕掉了也咬不下一口肉來,“老子這短短小二十年,也算見過些世面,最後竟然是凍餓而死。”想到此節,薛照心中越發惱怒起來。正自懊惱之時,寒風稍歇,不遠處的一座冰崖下,一間黑乎乎的小木屋顯出輪廓。
木屋遠看小,近看卻比想象中的大上許多,整座木屋用黑色的巨木築成,背靠在冰山上,鐵質的門邊塞著許多獸皮,似乎是保溫用的。薛照心中大喜,忙走上前去,敲起鐵門。門被他鑿的“ ”直響,卻听不到有人回應。
又敲了幾分鐘,仍不見人應門,看著被刮起的積雪,薛照心中暗道︰“得罪了。”便將右手按貼在鐵門右側,猛地一般,隨著一陣刺耳的開門聲傳來,兩人高的鐵門被薛照一把推開。
屋內空間很大,地上鋪著厚厚的毛氈,三張木質的大床沒有鋪蓋,一張六邊形的桌子支在中間,旁邊豎著幾把椅子,牆上有個不大不小的壁爐,壁爐旁還堆著劈好的柴火,柴火上還掛著小鍋和烤架……真是想什麼來什麼,薛照回身將大門推上,用小刀從干燥的木柴上刮下一些細小的木屑充做火絨,少時,便點燃了壁爐。
脫下了熊皮和毛裘放在火前烘烤,又從解凍的熊腿上割下幾斤肉放上烤架,薛照才伸個懶腰坐在了椅子上,溫暖的爐火讓人瞬間變得懶惰而放松。這時桌上一本厚厚的書引起了他的注意,左右無事,他便信手翻起了那本書,書中的文字他只看懂一點,因為這本書是天族人寫的。薛照學過一點,記得那是霍克給天族人推銷絲襪時跟他解釋過幾句,說他的廣告語叫什麼“最薄,最輕,最性感”。雖說文字大多識不得,但書封面後的一張畫他是看懂了,畫上是一個天族人,騎著一頭雙翼巨龍,手中握持著一支長長的旗桿,正向著冰崖沖刺,而旁邊的冰崖上還插著許多支旗子,結合他認識的那個天族文字“最”,薛照推論出書中記載的似乎是天族龍騎士的一項試煉,將手中的旗子往高處插。而這座小屋後的巨型冰山應該就是這個世界最高的山峰,決天山,固霞峰。
“等得了閑暇,我們就爬上固霞峰看星星……”
薛照的內心痛的如同刀割,摸著懷中那個小小的袋子,不由得怔怔流下淚來。袋中裝著岳姜的小半骨灰,薛照帶著它在橫嵐寨拼命廝殺,袋子被血汗浸泡過無數次,但薛照始終將它貼肉藏著,一刻也不願分開,因為布袋防水,哪怕是洗澡,薛照也要把它掛在胸口,掛在離自己心髒最近的位置……
他本以為自己的心傷會隨著時間慢慢好起來,但是顯然不會,那只是他不願想起,不敢想起,他找顧鸞討教,幫她忙著數不清的瑣事,只是為了不給自己思念的時間。每晚他都會慢慢撫摸那個袋子,並在心痛之前猛喝幾口烈酒,試圖屏蔽回憶,然後就是沉沉的睡去。夜晚極度難熬,他喝的酒也慢慢多了起來,渾渾噩噩中,他連荒卿也不再夢見,那個白發紅瞳的龍角少女已經許久不曾出現在他的夢中。一個人走了好些天,難行的路程,徹骨的風雪,讓他力不從心,每晚挖個雪洞便能沉沉睡下。
終歸難忘,至愛之人的音容笑貌開始在腦海中如花海般綻放,往日的美好一一浮現,美麗的姑娘溫柔地愛著少年,她包容著他,也保護著他,似乎他的出現點亮了她的人生,他的出現引燃了她的愛火,可如果那個貌美的姑娘不曾回應情竇初開的少年,還會這麼痛麼?
薛照捧著胸口縮在椅子上哭出聲來︰“岳姜,我好想你啊,好想你啊……”
“唉,我是有開心又有些憂愁。”霍克看著眼前親昵的薛照和岳姜說道。
“為什麼?”歧邪從繁錦小築的花叢中探出頭來問道。
霍克看著天緩緩道︰“他們的愛情太過完美了,太完美了。”
歧邪繞出花海,坐在霍克身旁︰“那應該高興啊,你和那個學城姑娘不也是如此麼?”
霍克道︰“不,莉莉是學城的研究員,學城安靜也安全,但岳姜不一樣,她是黑天令主,所做的事只怕比我們還要危險,如果……”
“你說岳姜有危險?”歧邪問道。
霍克說︰“我們最好都不干這行,他倆該找個安靜美麗的地方好好活著,生上一大堆孩子,我的絲襪大業初具規格,薛照那家伙審美不錯,他能幫我許多,你醫術好,我投資給你建個大醫館,大家都能安穩的活著。”
歧邪看著霍克藍色的眸子,那里滿是對這種生活的向往,良久才開口道︰“可以知道教團的戒律。”
“是啊,我知道,其實,我也喜歡冒險,刺激嘛。”霍克的眼楮又落在那兩人身上︰“可是,薛照的愛情太美好了,他沉溺的太深了,太深了……”
次日,薛照將最後一塊還帶著血絲的熊肉塞進嘴里,穿好了厚重的衣物,他用積雪壓滅了爐火,又封好了鐵門。
屋外十分明亮,太陽很大,卻感受不到一絲溫度。薛照眼神堅定地看著身後的巨山,喃喃道︰“走,我們去看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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