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
舒建國嚇了一跳，不敢耽擱，急忙走過去。
坐在最上首的老爺子，叫舒榮光，是舒建國父親的同族大堂哥。
跟舒建國一家關系不近也不遠，舒建國也很怕這個老人，平時見了面都是規規矩矩的叫一聲叔。
“跪下！”
舒榮光喝道，別看已經年近八旬了，但是早年打過仗，身子骨依舊硬朗抖擻。
尤其那雙在戰場上殺過鬼子的銳利眼神，微微一瞪，就跟老虎要吃人似的，能把人嚇得當場寒毛直豎。
噗通！
舒建國二話不說跪下了，連屁都不放一個，甚至連抬頭看老爺子的勇氣都沒有。
一時間，全場安靜。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舒建國的身上，但無不是嫌棄憎惡。
一方面是舒建國本人太不是東西了，吃喝賭不說，還動不動打老婆孩子，楊美霞和兩個孩子跟著他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
另一方面，舒建國幾乎全村挨家挨戶都借了錢，那些錢到現在很多都沒還。
可以說，舒建國現在整個村就是人憎狗嫌，誰看了都不願搭理他。
“你爸你媽以前都是那麼老實本分的人，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玩意兒！”
“你個畜生東西，連給孩子治病的錢都拿去賭，你還是人嗎？”
“要是擱老子早年的脾氣，老子非一大刀劈死你不可！”
舒榮光對著舒建國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大罵。
手中的拐杖，狠狠砸在舒建國的頭上，瞬間就看到一灘血從額頭上流了下來。
對此，舒建國根本不敢躲一下。
因為他見過舒榮光以前教訓別人，誰要是敢躲的話，會被打的更狠。
無論是舒榮光族老的身份，還是個人威望，只要張嘴招呼一聲，宗族里會有一大群人動手替他清理門戶。
頓了頓，舒榮光又冷著臉開口說道︰“你知不知道，你今天不光是丟你自己的臉，更是丟我舒家的臉，丟全村人的臉！”
“人家小陳大老遠過來一趟，卻還要給你收拾爛攤子！”
“又是給你家蓋新房子，又是給你家打水井，又是給你家買彩電冰箱……”
“而且剛剛我才知道，小陳還私下聯系了縣醫院，出錢幫你兒子動手術。”
“他把本該你做的事情都做了，你說要你一個畜生東西有什麼用！”
殊不知，听到陳安居然幫兒子聯系了醫院，還把動手術的錢也付了。
舒建國頓時整個人都愣了，他抬頭不可思議的看向陳安。
“他真給了錢？”
舒建國忍不住出聲，似乎不相信。
因為給兒子動手術的錢可不是小數目，要二十多萬！
雖說他平時喜歡打罵老婆女兒，但是從來沒有對兒子動過手。
他骨子里有嚴重的重男輕女觀念，認為兒子才能給他傳宗接代，替他養老送終，女兒嫁出去就是潑出去的水，成了別人家的。
所以，他才一口一個賠錢貨的罵女兒舒月容。
而為了救兒子，沒什麼賺錢本事的他，只想著拼一把手氣通過賭博給兒子賺救命錢。
但是哪想到，居然一下輸了個精光。
“真的，20萬已經轉到醫院了，我女兒就在縣醫院上班，她告訴我這個星期就可以動手術，你兒子有救了。”
村支書孫德旺點頭道。
得到肯定的答復後，令所有人沒想到的是。
那個在全村人眼中人憎狗嫌的舒建國，居然朝陳安磕了一個頭。
“謝謝……”
說完這話，他起身離去，一個人獨自回到了家里。
他躺在床上，目光呆滯，一言不發，看著家徒四壁一貧如洗的家里。
腦海里回蕩著陳安和舒榮光說的那些話。
就連女兒舒月容過來給他送飯，他都不動一下，似乎在回顧自己一事無成庸庸碌碌的大半生。
他拿出一本相冊，上面有他和妻子年輕時的照片，那時候的妻子年輕美貌，眼神里充滿著對他和未來的美好期待。
往後翻，是女兒剛出生時的可愛照片，騎在他頭上笑的多開心啊。
看著看著，他鼻子一酸眼淚往下掉，最後望著相冊嚎啕大哭。
“他們說的很對，我是畜生，我豬狗不如……”
他的哭聲外面人都听見了。
但是已經沒有人相信他，沒有人覺得他會一朝幡然醒悟。
因為他以前的無數次承諾最後都跟放屁一樣。
甚至就連楊美霞都對他徹底絕望，不報任何期待了。
不過盡管如此，楊美霞和舒月容還是進來給他送了飯。
但舒建國只是呆呆的躺在床上看著屋頂，任憑那些飯菜涼了也不吃一口，不知道心里在想著什麼。
“啪啪啪！”
直到外面傳來 里啪啦的鞭炮聲，很多村民都在慶祝著新屋落成。
不久後，楊美霞再次走進來，對他說︰“小陳和女兒走了。”
舒建國仿佛終于有了動靜，他轉頭看向妻子。
然後連鞋子都沒有穿，就直接跳下床，一路往後山方向追去。
“月月！”
舒建國一邊跑，一邊喊著不知道已經多久沒有喊過的女兒的小名。
這時候，陳安和舒月容已經坐著二叔公的那輛三輪車，離開村子已經幾里路了。
只能遠遠看到一片灰塵。
但舒建國似乎有什麼話要對女兒說，還是踩著遍地的石子和荊棘翻過一座山追了過去。
最後，終于在一個十字路口，看到了迎面趕來的三輪車。
“爸？”
看到突然出現在面前的舒建國，舒月容愣了一下，然後看到舒建國兩腳全是血。
但她剛要下車，卻被舒建國攔住了，他看著舒月容破天荒的露出笑容。
“別下車，不要過來，爸就是來送送你，看看你就好了。”
舒建國紅著眼楮聲音哽咽道︰“你路上注意安全，要照顧好自己，還……還有，你不是賠錢貨，你比爸有出息的多，爸不是東西。”
舒月容整個人都愣住了，頓時淚流滿面。
似乎不敢相信剛才那些話居然是從父親嘴里說出來的。
接著，舒建國看了眼一旁的陳安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
但最終卻沒有說出來，而是身形落寞的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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