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穩啊,這一杯酒,我們父子得敬你呀。”
隗氏父子端坐大堂,安穩坐在客座,滿堂就只有安穩一個外人。
不過想想也對,除了安穩之外,似乎也沒有人有資格進入這里。
安穩似乎已經料到了這場宴請是抱著何種目的。
隗氏父子及其親信都舉起了杯子,安穩淡然掃視一圈,窺見他們眼底掩飾得不太好的殺意,似乎只要安穩稍微表露一些不敬,便要群起而攻之。
他們直呼安穩之名,不再稱呼安將軍。
就沖這一點,安穩就感覺到失望至極了。
這些人,哪怕一時半刻的隱忍都做不到了嗎?
只是朝廷向他們妥協,他們便抬起了頭,做了一副揚眉吐氣的模樣。
安穩暗自苦笑,他曾經還對這聲名顯赫的隗氏父子報以同情,現在看來,牧大人對他們的第一評價是正確的,不過就是一群沽名釣譽之人罷了。
名聲,都是捐造出來的。
安穩緩緩舉起杯,淡然道︰“隗將軍客氣了,安穩所做一切都是為了大局。”
“哈哈,說的好,一切以大局為重。”隗義岩哈哈大笑,略微撫須,做沉思良久的樣子。
安穩淡漠的看著他這幅惺惺作態,隗義岩早就想好該怎麼說了,否則也不會有今日的鴻門宴。
“安穩,你也知道了朝廷派人前來與我們商討招安之事了吧?”
安穩點了點頭︰“略有耳聞,听說使者三日前就到了。”
“是啊,朝廷這一次做的讓步很大了,陛下親自下令徹查我隗家冤屈,罪魁禍首聞氏家族已經悉數下獄問斬,朝廷的使者也沒有瞞我等,是有個別的漏網之魚,但也都在追捕名列,相信不日就會歸案。”
這話說完,隗義岩父子等人的目光就不住的瞥向安穩,似乎在等他的反應。
安穩神色微微釋然,將心里的鄙夷斂藏,隗義岩真是狠啊,狠起來連自己都騙,朝廷推出了一個替死鬼聞家,能讓隗義岩直接忘掉當初被誅連的隗家族人了。
隗家顛沛流離到如今,只剩下他們父子幾人了,這就是聖恩浩蕩嗎?
安穩不動聲色的抱拳祝賀︰“那真是恭賀隗將軍了!隗將軍撥開雲霧見天日,蒙冤得以昭雪!”
隗義岩諄諄善誘道︰“安穩啊,你不是流民,也不是賊寇,更不是北狄人那些滅絕人性的東西,你的才華本將軍連日以來都看在眼里了,你將來一定能成就一番大事業。”
安穩再次舉杯飲盡,做出一副連自己都作嘔的感激模樣︰“多謝隗將軍賞識!”
隗義岩對安穩的表現很是滿意︰“你也知道,北狄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山賊更不必說!他們惡貫滿盈,朝廷絕不容許這樣的人還能繼續作奸犯科。”
安穩暗暗嘆了口氣,終于說到正題了嗎?
安穩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那些流民呢?”
隗義岩神色閃過一絲不悅,“安穩,流民終是卑賤,你與他們是不一樣的。”
“是,隗將軍說的是!”
“朝廷要一批人殺雞儆猴,我們得交人,這也是無奈之舉,能交一批人,保住大部分人。”
安穩點了點頭,沒有再作聲。
隗義岩見狀,滿意的揮了揮手,身體姿態也變得輕松的靠在了椅子上。
有人將一份名單放在了安穩的桌上。
安穩掃了一眼,隗義岩已經將人交出去了,交出去的人不是血狼寨的災民,而是隗義岩起義軍中的,那一批老弱病殘。
隗義岩將起義軍分類劃做不同的軍營,強壯勇猛的放一批,老弱病殘放一批。
正好,把老弱交出去,讓他們去死,留下強壯勇猛的繼續為他賣命。
“那北狄人與山賊,要如何處理?”
隗義岩欣慰的連連點頭︰“好好好……我們不日將要啟程前往京都,今日宴中只字不可泄露,你要約束好手底下血狼寨的山賊與北狄人,等到京都,本將軍自有安排,到時候你只需听令行事便可!”
“是。安穩唯隗將軍馬首是瞻!”
宴會的氣氛緩和了不少。
安穩不動聲色與眾人虛與委蛇,觥籌交錯。
直到夜深,才一副醉意燻燻的起身告辭。
隗義岩以及幾個兒子意味深長的目送安穩離開。
“父親,您覺得他是真心歸順的嗎?”
隗義岩淡然道︰“也許吧,如今我們還用得著他,至少如今表現來看,他是一條听話的好狗。”
“是啊,如今我們隗家也是崛起了,妹妹在宮中做了皇帝的妃,而且膝下還能有一個皇子!我們隗家一定要強大自己,才能在這世道爭奪得一席之地!只是可憐了我們的族人……”
隗義岩呵斥道︰“糊涂!已經過去的事,還提起來做什麼?如今朝廷向我們低頭,我們若還舊事重提,那就是要與朝廷撕破臉皮,這是會害死我們隗家的!”
“是,是!孩兒知錯了……”
“只要我們父子還在,家族就還能再興!女人罷了,權勢在手,再續弦就是!”
……
……
“隗氏父子已經啟程來京了?”溫暮靄有些吃驚。
“回樓主的話,齊國朝廷的使者今日抵京,消息很快就會傳開。”
“山雨欲來啊。”
貼身婢女擔憂的說道︰“樓主,照這個趨勢,齊國京城怕是不會安寧,您要不要暫且離京?”
溫暮靄不緊不慢的擺弄著插花︰“我受皇命來齊國收拾殘局,如今正是風雲際會之時,我豈能離開?讓你們盯著牧青白牧大人,可辦到了?”
婢女說道︰“樓主,使邸根本沒有設防,牧大人身邊連一個保護他的高手都沒有,他每日舉動都在不知樓監視之中。”
“他有何動向?”
“沒有……”
“沒有?”溫暮靄納悶不已︰“難道他真的一個人都沒有了?難不成牧大人還不知道宛城隗家軍將近的消息?不應該啊,牧大人是操盤的大手,他怎會如此游離邊緣之外?”
婢女說道︰“回樓主,牧大人整日飲酒買醉,每日清醒的時間並不多,前兩日還因為飲酒使得傷口惡化,疼得直叫喚。”
溫暮靄皺了皺眉,思索好久也想不明白︰“那……禮部左侍郎賈梁道呢?”
“賈大人病倒了,我等探查過了,是真的病倒了,診治的大夫說,是思慮過重,心悸過度,引得舊疾復發。”
溫暮靄搖搖頭︰“算了,賈梁道不重要,牧大人最重要,增派人手在使邸附近,不要讓牧大人發現了。”
婢女輕笑道︰“樓主多慮了,牧大人發現不了……不過近日還有一事,錦繡司一些扎根很深的暗子突然離開了京城,走得很急,甚至不惜暴露多年的潛伏。”
溫暮靄詫異不已︰“還有這種事?不對啊!明玉明大人並不在京,這道令是誰發給他們的?”
“樓主恕罪,屬下們還在查。”
溫暮靄苦惱的皺起眉頭。
婢女連忙請罪︰“都是屬下無能,讓樓主煩憂了!”
“我總覺得,好像忽略了什麼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