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梧!”
安姿雖然骨子里向往做個習武的女俠,但到底還是讀過書的女子,只听寥寥三句,就听出了詞牌名。
“他真會!”安姿欣喜的沖小鵲說道。
安姿一邊復念一邊寫于紙上,“古今山河無定據,畫角聲中,牧馬頻來去~雖說離題很遠了,但詞句里透著一股軍戎之風,父親一定很喜歡!快請繼續!”
“滿目荒涼誰可語?西風吹老丹楓樹。”
安姿片刻怔住,後知後覺的念了一遍,寫在紙上。
“父親曾與我說過他追隨陛下平定亂世時,那般艱難險阻,這般世道可怖,但我與哥哥尚在老家,不曾見過父親所見,所以不知他說的艱難可怖究竟是怎麼個艱難可怖法,而父親從來也難以開口,仿佛無從開口似的……”
這話好像自語,又好像是說給誰听。
安姿心里頭莫名生出一絲難言的滋味。
只看薄紙上被墨汁浸透的幾個字句里,透著一股並不濃烈,卻足以讓人窒息的無力。
“滿目荒涼誰可語……”
牧青白有些茫然的看著安姿。
他有這反應也算理所應當,他區區一個局外人,當然體會不到這種情感,念出這首詞,也只是念出來了,其中滋味,只有听詞的人才能切身體會。
“從前幽怨應無數?鐵馬金戈,青冢黃昏路。”
安姿看著牧青白的眼神,越發復雜了。
“原來父親無從開口的事,竟是如此?”
安姿迅速寫下,又再度抬頭︰“還有最後一句!”
“一往情深深幾許,深山夕照深秋雨!”
安姿的筆尖剛要落下,听到這最後一句,不免錯愕的停在半空。
這詞上一刻還在述說戰亂的蒼涼,怎麼最後一句,風格急轉直下開始訴情了?
秋雨……只是為了點題嗎?
安姿心頭冒出這樣的心思,頓時感覺很古怪,她潛意識感覺並非如此。
但以她的文學底蘊,似乎無法理解。
不過恰恰因為她擁有文學底蘊,她可以感覺到這最後一句才是畫龍點楮之筆!
詞好是相當好,但好在哪里,最後一句妙在哪里……安姿說不出來。
“麻煩姑娘引路吧!”
安姿提筆寫下最後一句,俯身輕吹墨漬,道︰“你跟我們來吧!”
有安姿領路,一路暢通無阻。
即便家中僕從看到了牧青白這樣一個生人,見他是跟在小姐身後,也沒有多說什麼。
安姿把牧青白安置在書房外五十步的一座亭台里,並吩咐下人好生伺候,這才拿著這首詞去找父親。
書房中的安振濤埋頭于諸多事務之中。
安姿推門進來,小心的探著腦袋︰“爹爹~”
“讓你在房中好好溫習功課,還不足半日,就擅自跑出來,是想要為父動用家法罰你嗎?”
安姿連忙說道︰“爹爹讓我作詩,我作了首詞呢!”
“噢?你還有這本事?為父怎麼不知道?”
安姿頓時得意洋洋的來到父親面前,邀功似的把薄紙呈到父親眼前。
安振濤有些狐疑的瞧了眼女兒,無奈身子微微後仰,拿起薄紙粗略一掃。
“……為父讓你寫中秋,你寫的什麼東西?”
安振濤沉聲呵斥道。
安姿連忙道︰“爹爹,您接著往下看嘛,女兒是真的覺得這首詞好!”
安振濤不耐煩的揮揮手︰“趕緊回房去,為父還有很多公務要處理!”
安姿慌忙繞過桌案,來到父親身邊,雙手合十作一副可憐的表情撒嬌道︰“別呀爹爹,求求你了,您就看看吧,您看完要是不喜歡,女兒立馬就回去,保證絕不邁出閨房一步!”
“……唉!”
安姿抬起小手,拇指與食指捏起,“就一小會兒~”
安振濤無奈松口︰“到桌案前站著去,多大人了還跟為父撒嬌!”
“嘻嘻~”
安振濤再次拾起,認真的看了眼紙上詞句,打算隨口敷衍夸獎兩句,然後又敲打兩句,畢竟自家這古靈精怪的女兒能耐住性子寫詞,已是不易!
但未曾想,這紙上字句看入眼內,安振濤渾身一震,雙眼死死的盯著紙上字句。
蠅頭小篆的字里行間,一股蕭索淒涼的意境瞬間襲來。
這寫的,不正是他們這一群立志于改變天下的武夫,追隨著陛下這樣一位明君,平定天下之路嗎?!
安振濤呢喃道︰“從前幽怨應無數,鐵馬金戈,青冢黃昏路……這一路走來,多少弟兄葬身路旁,這得之不易的繁華,正是由尸骨鋪就……”
良久,安振濤似乎察覺到自己眼角濕潤,方才如夢初醒的擦拭掩蓋自己的失態。
“這詞是你寫的?”
安振濤用嚴厲的眼神質問道。
安姿頓時有些心虛︰“是,是啊……”
“胡說!你有幾分幾兩為父能不知道?你能寫出這般好的詞?還不說實話!伸手!”
安姿嚇了一跳,急忙把手藏在背後。
安振濤拿起一旁的戒尺,嚴厲的呵斥道︰“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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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姿連忙道︰“爹爹!作詞的人就在外頭呢,他是來拜訪您的!有客人在這,你可不能動手啊!”
安振濤一愣,“還不快請進來!這事兒為父之後再跟你算!”
看著女兒慌亂逃出去的神鷹,安振濤的目光再次落在那紙上,心情復雜至極。
“一往情深深幾許啊……即便至今,我等追隨女帝陛下的志向,仍未曾改變!”
這首詞,仿佛就是專門寫給他的一樣,這使得安振濤心中有種迫不及待的想要見一見這位作詞之人。
正巧這時,門口響起一道略帶幾分輕佻的年輕嗓音。
“尚書大人!久仰!今日得見,真是榮幸之至!”
安振濤循聲看去,不由得皺起眉頭,只因出現在門口的是一個陌生的面孔,但似乎又好像在哪里見過。
“不知足下是哪位?我們見過嗎?”
“在下牧青白,六品侍御史,見過尚書大人。”
安振濤想起來了,他在大殿上見過牧青白。
“是你啊!呵。”
安振濤的態度立馬冷淡起來,並未還禮,而是繞回座位,目光上下打量著牧青白。
牧青白臉上掛著微笑,也在打量安振濤,眼前的兵部尚書身形不算魁梧,但看著硬朗,面容有些消瘦,但眉骨淺露更有幾分武將的威嚴霸氣。
“你在看什麼?”
“我看尚書大人不像是一位將軍,更不像個文人。”
安振濤冷哼道︰“都說這天下文人無骨,我看牧大人,倒感覺比朝堂上的文人還文人!”
牧青白一愣,隨即哭笑不得,誰說武將不會罵人的?
這一個髒字不帶,卻髒透了!
“今日牧大人親自登門拜訪,不只是獻詞這麼簡單吧?長話短說吧,本官還有很多公務要忙。”
“跟痛快人說痛快話,我來只是為了一件事,調兵。”
安振濤一頓,目光不善的抬眼,沉聲道︰“牧大人不是在開玩笑吧?”
“哈哈,你覺得我像是在開玩笑嗎?”
“牧大人有幾顆腦袋夠砍?”
“一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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