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四丫得知漲那麼多，是很意外，但也僅僅只是蒙一會。
對她而言，掙的錢，只要夠弟弟去大城市治病，夠弟弟過上好日子，就行了。
若錢再多一些，以後就打算買個大房子，留給弟弟長大娶媳婦用，那就真的滿足了。
除此外，錢再多，在手里，也不過是一串數字罷了。
“唉，四丫，我們都是普通人。你可不要學老板，說什麼對錢沒興趣……”
秦向河轉身就是一腳。
早前丟下麓山大劇院項目跑去南寧，有次在電話里，和朱彪開了句玩笑！
後面總拿這話來挑事，過不去了還！
他輕斥一句，“快去，問趙振強在不在這？”
“好哩。小的去去就來。”
自打知道漲工資，朱彪就一直處于高度興奮狀態。
念了句《西游記》中大熱的台詞，腳下生風的往工廠大門去。
哪知，剛沖門外，就被一旁躥出來的保安給攔下，提名字時，保安竟說不認識。
“趙叔~！”
就在這時，響起了林四丫的叫喊。
秦向河循聲轉身。
一個戴鴨嘴帽的男人，拉著平板車，從遠處泥濘里過來，恰好陷進一處坑窪里。
瞧秦向河頷首示意，按耐不住的林四丫，帶著激動的跑過去。
這鴨嘴帽男人，正是許久未見的趙振強。
其臉上，早沒了初見時的意氣風發，只不過四十多歲，乍一看上去，顯得蒼老了許多。
林四丫不顧地上泥巴的跑近，到車後，用力推。
趙振強醒然的繃緊肩繩，還沒發力，載著東西的平板車，就從坑里出來了。
“呦~老趙，就你叫趙振強啊。”頭上頂個汗巾的保安，瞧趙振強拉車走近，似笑非笑的道，“有開小車的大老板找你，這是要發財了啊……”
“呵呵，以前認識的。”
趙振強嘴里回著，不自然的跟著笑笑，之後眼神復雜的看向站路中間那個高大青年。
忽地，一個五大三粗的女人從廠里出來，看到停住的趙振強，立刻叉腰吼，“你個死老趙，讓你拉東西，到現在才回。到底還能不能干，不能早點吭聲，滾你娘的蛋！”
“能做，能做，今天路不好走！”趙振強連忙哈腰。
瞧女人往旁邊秦向河和林四丫等人巡視，他接著說，“琴姐，他們是來找我的，馬上就走。”
“那你聊快點！”女人往不遠處停的小車瞅瞅，扭著水桶腰，哼聲的離開。
熟知趙振強性格的朱彪，湊過來調侃，“老趙，這大姐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
秦向河將朱彪踢開，往旁邊一塊干燥的土坡示意，“去那邊聊聊。”
“四丫，你把車放那就可以了。”
瞧林四丫要替自己把平板車拉到廠門口，趙振強大聲吆喝。
隨後，匆忙跟上兀自走開的秦向河。
之前趙振強被宋仁逼著，賣掉了機器和工廠。
因起初太過于樂觀，購入了大量的原料和器材這些，在外面欠了不少帳，後面還貼補了些積蓄，才填上漏洞。
他沒老婆了，家里卻上有年邁父母，下有未成年兒女，都指望他一人養活。
便把剩下積蓄拿出來，要東山再起。
幾個月下來，積蓄光了，東山卻沒見到。
不得已，他只能出來先找份工作。
到他這年紀，又一沒學歷，二沒力氣的，別人招工根本不收，說可以去人家廠里當領導，就差被扭送精神病院了。
最後，好不容易在這離家不太遠的面粉廠，找了個事做。
除了要受點氣，掙得，也勉強夠一家子糊口的……
說完這些，蹲地上的趙振強，從口袋里掏出干癟軟盒子，從中理出一根皺巴巴香煙。
點上火，用力吸了口，後自嘲的看向秦向河。
去年，這年輕人穿著軍大衣找到紅星廠，開始還以為是來找工作。
等听來自農村，想買舊機器，他還有點不信。
再後來，才知道對方竟是宋仁咬牙切齒提到的那位。
每每回想這家伙拉走舊機器，還問新機器價格的一幕，他就心堵氣悶，合著，早打算好了。
然而，生意場上就是如此。
要是五香粉打敗十三香，兩人互換個境地，他心情不好時，說不定也會像秦向河一樣，到以前對手面前，奚落嘲笑一番。
等等，以他的份量，怕是連對手都稱不上吧。
唏噓一陣，他轉頭看向平板車。
那邊，衣著光鮮的林四丫，正和朱彪說著話。
“剛剛四丫跑過來，我、我還糊涂，想著這是誰啊！”
趙振強神情有些恍惚，繼續道，“我腦海里，記、記得的，還是那個穿吊腳棉褲、補丁、丁灰棉襖，臉色蠟黃蠟黃的假小子。這才半年沒見，變化就那麼大、大……”
“好了，別擱這煽情了，猜出了我過來找你有事吧。”秦向河好笑的出聲，再由這麼下去，怕是能念到晚上。
好家伙，說聊聊的。
結果到這，上來就一頓自述，訴說當初把兩套新舊機器賣了，下場多麼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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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又把話題轉到林四丫身上。
跟個人精一樣！
趙振強嘴里香煙被嗆掉，迎上秦向河的視線，有些臉色訕訕。
他一拍胸脯，大舌頭的實話道，“猜是猜到點……只、只要你發話，我肯定能管好你那十三香工廠。”
秦向河咧嘴，“想什麼美事呢！”
見趙振強臉色一變，他笑了笑。
而後，就把準備在周邊縣城找地方，建盜版“小作坊”的事，說了出來。
”趙振強听完，不解，“這有什麼？
這種工廠，在沿海地區不多的是，有什麼好顧忌。
何況還是“港資”，隨便去哪個地方，不都巴著爭搶。
八十年代，也的確是如此。
畢竟經濟剛發展不久，上面雖說不提倡，但也不禁止。
只是真的要做，多年之後，難免會被挖出成為污點。
“什麼污點不污點，能掙到錢就行，哪個廠不是這樣！”
趙振強想不通秦向河的遠慮。
復而，記起這是給自己安排的去處，他連忙態度急轉，猶豫道，“長遠來看，是你這個理。現在我在這面粉廠，活是有點累，可是有盼頭，琴姐就很照顧我，還想以後升我……”
秦向河都想一腳踹臉上去了，道，“到時廠子你來管。行的話，現在就跟我走，下午就去海沙……工資呢，就先按……和四丫一樣吧！”
趙振強的神情一僵，憤聲，“秦向河，你別、別侮辱人，我趙振強就算餓死……”
秦向河抬腳往坡下走，“對了，四丫現在的工資是四百塊一個月。”
“咳咳~秦老板，你、你慢點，地上滑……就這點事，何必親自來。喊、喊四丫叫我就好了……”
趙振強猛地竄起身，一溜煙的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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