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臣江廣榮……叩謝陛下隆恩!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江廣榮激動得語無倫次,對著龍椅,拼命地磕頭,額頭撞在地板上發出“砰砰”的聲響,他卻渾然不覺。
任天鼎滿意地看著這一切,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韓風、劉季和蕭然三人身上。
這三位勛貴子弟,此刻正緊張地站在人群中,心中忐忑不安。與林塵、朱能他們相比,他們的功勞實在不值一提。
“韓風、劉季、蕭然!”
“臣……臣在!”三人渾身一顫,慌忙出列跪下。
任天鼎看著他們,臉上的笑容收斂了起來,換上了一副意味深長的表情︰“抬起頭來,讓朕,也讓滿朝文武都看看你們。”
三人不明所以,忐忑地抬起頭。
任天鼎的聲音在安靜的大殿中回響︰“朕听林塵說了,當初他招募京中勛貴子弟隨軍出征時,應者寥寥。最終,主動請纓,並且堅持到最後的,就只有你們三人!”
他環視大殿,目光如刀,緩緩掃過那些站在前排,養尊處優的國公、侯爵。
“朕常常听人說,我大奉的勛貴,已經不會打仗了。平日里遛鳥斗蛐,眠花宿柳,一個個都是行家里手。可一听到要上戰場,就都成了縮頭烏龜!”
這話說得極重,那些被他目光掃到的老勛貴們,一個個面紅耳赤,低下了頭,連大氣都不敢喘。
“但是!”任天鼎話鋒一轉,指著韓風三人,聲音陡然提高,“他們三個,給朕,給我大奉所有的勛貴,掙回了一點顏面!他們用行動告訴所有人,勛貴的血,還沒有涼透!”
“朕很高興!”任天鼎盯著三人,一字一句地說道,“朕要賞你們!敕封韓風、劉季、蕭然,為奮勇縣男!爵位雖小,但這是你們自己用血汗掙來的!比你們從祖輩那里繼承來的,要光榮百倍!”
“臣等……謝陛下天恩!”三人激動得熱淚盈眶,他們知道,這個男爵之位,分量有多重!這是皇帝在用他們,來敲打整個不思進取的勛貴階層!
封賞完畢,所有人都以為,這場慶功宴的高潮已經過去。
然而,他們都錯了。
任天鼎看著殿下神態各異的臣子,特別是那些如坐針氈的老勛貴們,嘴角的冷笑越來越濃。
他端起酒杯,呷了一口,然後慢悠悠地說道︰“我大奉自太祖皇帝開國至今,傳到朕這里,不多不少,正好是第十九位皇帝了。這二百余年來,我大奉的勛貴體系,開枝散葉,也算是蔚為大觀。”
他的語氣很平淡,像是在閑話家常,但殿中的氣氛卻越來越壓抑。
“朕有時候就在想,這祖宗傳下來的恩蔭之法,是不是也該到了改一改的時候了?”
“轟!”
這句話,比之前冊封林塵為國公,還要驚人!
恩蔭制度,乃是國本!是維系整個勛貴階層,乃至整個統治階層穩定的基石!皇帝竟然說,要改一改?
所有勛貴,不論新舊,不論派系,在這一刻,全都臉色劇變!
“傳朕旨意!”任天鼎沒有給任何人反應的時間,他猛地站起身,聲音如雷,響徹整個奉天殿。
“從今日起,于我大奉全境,推行恩蔭遞減法!”
“何為恩蔭遞減法?很簡單!”
“嗣國公者,可傳三代。三代之後,降為侯爵。”
“嗣侯爵、伯爵者,可傳兩代。兩代之後,降為子爵。”
“嗣子爵、男爵者,只傳一代!一代之後,爵位作廢,貶為庶民!”
“若想保住家族榮耀,若想讓爵位延續,只有一個辦法!”任天鼎的目光掃過全場,最後定格在林塵身上,“那就是立功!為國,立下實實在在的功勛!有功則賞,無功則退!這,才是我大奉立國之本!”
整個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這石破天驚的旨意給震懵了。
這已經不是改革了,這是在刨整個勛貴階層的根啊!
短暫的寂靜之後,恐慌開始蔓延。
“陛下!萬萬不可啊!”
一名白發蒼蒼的御史,第一個沖了出來,跪倒在地,聲淚俱下︰“陛下,祖制不可廢啊!恩蔭之法,乃太祖皇帝親定,是為安撫功臣之心,維系國體之根本。若輕改之,恐寒了天下功臣之心,動搖國本啊!”
“請陛下三思!”
“請陛下收回成命!”
立刻,又有七八名都察院的御史出列,跪了一地。
緊接著,一位平日里只在上朝時當擺設,幾乎從不發言的老國公,也顫顫巍巍地走了出來,跪在地上,老淚縱橫︰“陛下,老臣……老臣家三代單傳,犬子又不爭氣,若行此法,我寇家三百年基業,豈不是要斷送在老臣手里?求陛下開恩啊!”
他的話,也代表了在場絕大多數老勛貴的心聲。
看著殿下跪倒一片,痛哭流涕的臣子,任天鼎的臉上,沒有絲毫動容,反而浮現出一抹暴怒的潮紅。
“哼!”他重重地冷哼一聲,如同平地起了一陣驚雷。
“反對?你們還有臉反對?”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酒杯,狠狠地摔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爆響!
“祖制?你們跟朕談祖制?”任天鼎指著那名老御史,怒吼道,“太祖皇帝定下祖制,是讓你們的子孫後代,像你們一樣,成為國家的棟梁!而不是成為一群只知享樂,耗費民脂民膏的蛀蟲!”
“你們說朕寒了功臣之心?”他指向林塵、朱能、陳英等人,“你問問他們,朕寒了他們的心嗎?朕重賞功臣,前所未有!朕寒的,是你們這些無功受祿,還想把這份富貴傳給萬代子孫的無恥之徒的心!”
他一步步走下台階,來到那位啼哭的齊國公面前,眼神冰冷如鐵。
“大奉養著你們,朕養著你們,是要你們在國家需要的時候,去給朕上陣殺敵的!不是讓你們在京師里養尊處優,看著邊關將士流血犧牲的!”
“現在,戰場都不上了,還叫什麼勛貴?叫國蠹還差不多!”
任天鼎的每一句話,都如同重錘,狠狠地砸在每一個老勛貴的心上。他身上的帝王威儀,在這一刻展露無遺,那股天子之怒,壓得所有人喘不過氣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