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定所的日光燈在青銅殘片上投下慘白的光暈。
林老爺子握放大鏡的手忽然抖得厲害，鏡片邊緣磕在保險箱金屬框上發出脆響。
他轉頭時，老花鏡滑到鼻尖︰“這是周穆王時期的錯金銘文！”
程詩瑤的手機在半小時後開始瘋狂震動。
微博熱搜第三條掛著“地鐵工地驚現西周至寶”，配圖是顯微檢測儀屏幕上那個殘缺的“�d”字符。
葉雲軒用冰袋壓著充血的右眼，看見玻璃幕牆外已經聚集了七八個架著長焦鏡頭的記者。
趙老板把紫砂壺摔在紅木茶海上時，三輛黑色奔馳正駛入城北私人會所。
李秘書摘下鱷魚皮手套，將拍賣會邀請函拍在真皮座椅上︰“老板說今晚十點前要見到實物。”
拍賣會預展前夜，程詩瑤在酒店套房里給青銅殘片纏第三層防震膜。
葉雲軒突然按住她的手，右眼虹膜泛起不正常的金紅色︰“東南角消防通道有兩個人帶著乙醚手帕。”
第二天上午十點，保利拍賣行的電子屏跳出“168號拍品”編號時，前排穿香雲紗的老者直接舉起888號牌。
競價在四分鐘內突破千萬關口，程詩瑤攥著號碼牌的手指關節發白，葉雲軒的太陽穴突突跳動——他右眼看到的報價牌全變成了血紅色。
李秘書的33號牌舉到第17輪時，葉雲軒突然扯過程詩瑤的珍珠手包。
兩枚定位器從內襯夾層掉出來，在波斯地毯上閃著幽藍的指示燈。
程詩瑤用高跟鞋碾碎微型裝置，抬頭正看見趙老板的禿頂反光從二樓貴賓室掠過。
“一億兩千萬第三次！”拍賣師的小木槌即將落下剎那，應急通道突然傳來防彈玻璃碎裂聲。
六個戴夜視鏡的黑衣人破窗而入，領頭的袖箭直射向展台防彈罩。
葉雲軒把程詩瑤推進防彈玻璃展櫃的陰影里，右眼驟然迸發的金光刺得他眼前發黑。
在他扭曲的視野中，飛來的袖箭軌跡突然變成慢動作，箭鏃上淬著的氰化物結晶清晰可辨。
他抄起競價牌甩出去，金屬邊緣精準磕飛毒箭，卻在偏頭躲避時撞碎了鼻梁上的平光鏡。
會場陷入黑暗的瞬間，程詩瑤摸出藏在發髻里的微型電擊器。
她听見三米外有重物倒地聲，接著是葉雲軒壓抑的悶哼——他的天眼在過度使用後開始滲血，溫熱液體滴在她後頸。
應急通道的防彈玻璃碎片還在簌簌下落，程詩瑤的後背緊貼著防彈展櫃。
她借著手機屏幕的微光，看到葉雲軒右眼流下的血痕在黑暗中泛著詭異的金芒。
"三點鐘方向！"葉雲軒突然低吼，抓住程詩瑤的手腕往左側翻滾。
兩枚淬毒的袖箭釘進他們剛才倚靠的位置，箭尾還在高頻震顫。
程詩瑤摸到展台底部的緊急呼叫按鈕，用指甲狠掐三下——這是她提前記熟的安保系統暗號。
二樓貴賓室突然亮起刺目的探照燈，林老爺子的龍頭拐杖重重杵在大理石欄桿上。
老人中氣十足的喝令聲壓過全場騷動︰"都住手！
那件青銅殘片內側刻著周穆王八駿圖，你們劫走的仿品連馬蹄方向都畫反了！"
六個黑衣人動作同時凝滯。
領頭的掀開夜視鏡，露出左臉蜈蚣狀的刀疤。
他摸出強光手電照射展櫃，當看到放大二十倍的投影屏上確實顯現出四對相反方向的馬蹄紋時，握槍的手突然泄了力道。
程詩瑤趁機扯下珍珠項鏈甩向空中，三百顆南洋珠 里啪啦砸在黑衣人腳下。
葉雲軒強忍眼球灼痛，抓起拍賣目錄砸中消防噴淋頭。
傾瀉而下的水幕中，聞訊趕來的保安隊長終于帶著防暴盾牌沖進場。
"年輕人，該收手了。"林老爺子用拐杖尖挑起地上的青銅殘片仿品，蒼老的手腕卻穩如磐石，"三十年前潘家園碎玉案，你們師父都沒敢在我眼前耍這種把戲。"
刀疤男突然對著耳麥說了句晦澀的方言，六個黑衣人齊刷刷後撤。
程詩瑤注意到他們退避時都刻意繞開林老爺子的方位，仿佛老人腳下畫著看不見的禁區。
拍賣師顫抖著扶正歪斜的領結，電子屏上的競價數字還定格在一億兩千萬。
當33號牌再次舉起時，葉雲軒突然按住程詩瑤要加價的手︰"讓給他。"
李秘書的鱷魚皮手套在舉牌時裂開細縫都沒察覺。
直到木槌落下，他才發現真正拍下藏品的竟是電話委托席上某個匿名買家——那個出價兩億三千萬的聲音經過變聲器處理，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趙老板撞開貴賓室鎏金門沖出來時，假發還斜掛在後腦勺。
他指著成交確認書上的天文數字嘶吼︰"這不可能！
上周的碳十四檢測報告明明......"
"你篡改數據時漏算了氧化層衍射系數。"林老爺子用拐杖挑起茶海上的紫砂壺碎片，渾濁的眼球突然精光四射，"六十歲的人還在用化工染料做舊，丟盡了你父親的臉。"
全場嘩然中，趙老板肥碩的身軀轟然栽倒，壓碎了那把他最珍視的清末琺瑯鼻煙壺。
幾個相熟的藏家默默退開，任由紫檀木架上的贗品青花瓷滾落在他油光發亮的禿頂上。
當程詩瑤接過瑞士銀行本票時，葉雲軒正在洗手間用冷水拍打仍在滲血的右眼。
鏡子里突然映出林老爺子佝僂的身影，老人布滿老年斑的手遞來半盒民國時期的同仁堂眼藥膏。
"過度透支靈識會燒穿視網膜。"老人說完就拄著拐杖消失在走廊轉角，仿佛從沒出現過。
程詩瑤在垃圾桶里發現了趙老板安插的眼線偷拍的儲存卡，上面全是他勾結境外走私集團的交易記錄。
暮色降臨時，兩人坐進出租車後座。
葉雲軒突然按住程詩瑤要去搖車窗的手，沾血的睫毛微微顫動。
擋風玻璃右下角卡著個牛皮紙信封，郵戳顯示是今早從本地郵局寄出的。
泛黃的信紙上只有七個刀刻般的打印字︰"滾出古董圈，否則死"。
程詩瑤把信紙揉成團時，葉雲軒右眼尚未消退的金紅色殘影，將那個"死"字映得仿佛在滲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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