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的巷子里飄著霉味，葉雲軒用鞋尖碾碎半截煙頭。
房東早上撂下的狠話還在耳邊打轉，褲袋里僅剩的三十七塊硬幣硌得大腿發疼。
他眯眼望向街角褪色的"旺鋪招租"廣告，突然被斜刺里沖出的身影撞得踉蹌。
"抱歉。"女人撿起掉落的牛皮筆記本，黑色長發掃過青金石吊墜。
葉雲軒注意到她米色風衣下擺沾著某種熒光粉，像是實驗室才會用的標記顏料。
程詩瑤合上筆記本時，葉雲軒瞥見扉頁鋼筆畫著青銅鼎紋樣。
這讓他想起父親臨終前攥著的那枚假玉扳指——正是那場要命的古董騙局耗盡了家底。
"你也懂這個？"程詩瑤忽然開口，指尖劃過他袖口磨損的雲紋刺繡。
葉雲軒觸電般退後兩步，後背抵上冰涼的磚牆。
女人眼底泛著奇異的光，像深夜盯著監控屏的賭場荷官。
古董市場的喧囂撲面而來時，葉雲軒還在後悔跟著這個可疑的女人。
青石板路兩側的攤位泛著包漿光澤，穿唐裝的趙老板正掂著紫砂壺跟人談笑，瞥見他們時嘴角驟然繃緊。
"新面孔啊。"趙老板的茶壺在掌心轉出油光，"前頭老李攤上那個琺瑯彩碗，上個月打山西收的。"他故意提高音量，周圍幾個攤主跟著發出嗤笑。
程詩瑤的指甲掐進掌心，葉雲軒聞到她身上若有若無的松煙墨味。
蹲在角落攤位前時，葉雲軒感覺後頸刺痛——趙老板的目光像沾了毒液的銀針。
他伸手去夠那個青花纏枝蓮紋碗，釉面在陰天里泛著詭異的灰白。
指尖剛觸到冰涼的瓷沿，黑影就籠罩下來。
"小兄弟手真快。"趙老板皮鞋尖踢開墊布的流甦，"這物件兒王局長上周就訂下了。"茶漬斑斑的袖口掃過程詩瑤肩膀，她突然抓住葉雲軒手腕︰"你看碗底。"
裂紋在視網膜上炸開的剎那，葉雲軒眼前閃過父親咳血的畫面。
那根本不是青花該有的鈷藍色，更像是...沒等他細看，趙老板已經抄起瓷碗︰"踫壞了你賠？"茶垢味的口水噴在鼻尖上。
暮色漫過飛檐時，葉雲軒盯著自己顫抖的右手。
方才被程詩瑤拽著逃離時，他分明看見趙老板褲袋里掉出半張化學試劑的采購單。
此刻右眼突然灼痛起來，仿佛有人往瞳孔里撒了把朱砂。
接上文）
葉雲軒用袖口狠狠抹了把右眼，指縫間滲出的血絲在暮色里泛著暗金。
程詩瑤遞來的礦泉水瓶磕在他手背上，冰涼觸感激得他打了個顫。
“你眼楮在流血。”她的聲音像把手術刀。
葉雲軒擰開瓶蓋往臉上澆，水流沖開睫毛上的血痂時，那個青花碗的影像突然在視網膜上重組。
碗底的裂紋在他眼前不斷放大，釉面下浮現出化學試劑殘留的淡綠色熒光——和程詩瑤衣擺沾著的顏料如出一轍。
“趙老板在試釉藥里摻了鉈鹽。”他猛地攥住程詩瑤手腕，濕漉漉的劉海下右眼充血，“這玩意擺上三個月，買主就會慢性中毒。”
程詩瑤瞳孔微縮，想起穿越前在實驗室見過的鉈中毒案例報告。
她反手扣住葉雲軒脈搏︰“你怎麼……”
話沒說完就被趙老板沙啞的笑聲打斷。
那奸商正舉著瓷碗朝人群炫耀︰“明代官窯的冰裂紋，擱拍賣行少說七位數！”幾個戴金鏈子的暴發戶立刻圍上去，鼻尖幾乎要貼到碗沿上。
葉雲軒甩開程詩瑤的手，右眼灼痛突然轉為冰寒。
他踉蹌著擠進人群，指尖重重戳在碗沿某處︰“您這官窯還帶激光刻字呢？”
圍觀者哄笑聲中，趙老板的胖臉漲成豬肝色。
程詩瑤清晰看見碗底閃過“hy 2023”的微刻標記——這是她那個時代才有的防偽技術。
冷汗順著脊梁滑下來，她突然意識到這個贗品可能來自未來。
“破爛玩意。”葉雲軒啐了口帶血絲的唾沫，轉身時故意撞翻趙老板的茶盤。
紫砂壺摔在青石板上迸開的碎碴，在程詩瑤眼中幻化成父親公司破產那天的玻璃雨。
人群散去時已是華燈初上。
程詩瑤把葉雲軒拽到餛飩攤棚下，熱湯白汽模糊了他眼角的血痕。
“你剛才說鉈鹽時的表情，”她舀起餛飩又放下，“像見過死人。”
葉雲軒喉結滾動，父親臨終前抓爛脖子的畫面在熱湯里浮現。
他忽然抓住程詩瑤的湯勺︰“你能看出hy標記，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兩人在蒸汽中對峙，攤主電視里突然播報某富豪昏迷入院的消息。
程詩瑤瞥見新聞照片里床頭擺著的青花瓷瓶，釉色與趙老板的碗一模一樣。
夜市燈火突然集體閃爍，葉雲軒右眼再度傳來撕裂般的痛楚。
他捂住眼楮時，余光瞥見巷尾閃過唐裝衣角——趙老板正對兩個紋身青年比劃他們的方向。
“該收網了。”程詩瑤突然往他手心塞了枚u盤，金屬外殼刻著陌生的科技公司標志，“這里面有所有鉈鹽交易記錄，但需要……”
她的話被驟然響起的警笛聲切斷。
葉雲軒拽著她鑽進人群，右眼在此刻突然清明如鏡。
每個擦肩而過者的口袋都變成透明，他看見記者證、竊听器、還有藏在糖炒栗子紙袋里的電擊器。
“往東！”他撞開兩個假裝拍照的便衣。
程詩瑤的高跟鞋卡進地磚縫，葉雲軒直接把她扛上肩頭。
這個動作讓他想起三年前背著父親跑過醫院長廊的深夜，消毒水味和此刻程詩瑤發間的松煙墨香重疊成刺鼻的酸楚。
穿過最後一道霓虹燈牌時，整個古董市場突然斷電。
葉雲軒把程詩瑤放下來，發現兩人站在條從未見過的窄巷里。
青磚牆縫滲出幽藍冷光，三十米開外有個蒙著黑絨布的攤位，某種類似心跳的震動正從絨布下傳來。
程詩瑤的牛皮筆記本突然自動翻開，鋼筆畫出的青銅鼎紋樣滲出金粉。
她按住狂跳的紙頁低呼︰“這不是我畫的！”
葉雲軒右眼開始不受控制地顫動，黑絨布在他視野中逐漸透明。
還沒等他看清那物的真容，身後傳來趙老板陰惻惻的笑聲，混著某種電子設備啟動的蜂鳴音。
程詩瑤突然把他撲倒在地，三枚麻醉針擦著發梢釘進牆面，針尾閃爍著與瓷碗相同的淡綠色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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