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拉……”
蒼老的聲音傳來。
海拉看向自己的父親，神王奧丁。身為死亡女神的海拉清楚地感受到，他現在的生命力已經衰敗到了幾近于無的狀態。可以說，奧丁現在只靠一口氣撐著，隨時可能死去。
但那又怎樣？
對待自己的這位父親，幼年的海拉會崇拜，會驕傲，會畏懼。可現在的海拉，早已成長為獨當一面的神明。千年前被封印時她便絲毫不懼神王威壓，在冥域封印千年之後，實力更上一層樓的她自然更不會對奧丁有什麼求饒的想法。
更何況，這里可是阿斯加德。
只要身在阿斯加德，海拉的神力便會持續增長，永遠立于不敗之地。
奧丁看著一千多年未見的女兒，神情哀傷︰“海拉……孩子，我很抱歉，我不是一位好父親……”
海拉愣了一瞬。
剛剛回到阿斯加德時，她的確听到了奧丁的悔意，但她從來沒有想過，奧丁會當著她的面再一次道歉。
怎麼可能？他是誰？眾神之父奧丁！不容反駁、不容置疑、不容抵抗，只接受無條件臣服的神王奧丁！
當年初為神後的弗麗嘉，見到年幼的海拉一天到晚不停訓練，有些心疼。于是向奧丁提議讓海拉多一些休息時間，結果引來奧丁的暴怒，不僅絲毫不顧神後顏面訓斥了弗麗嘉，還每天額外給海拉增加了一次實戰訓練。
從那以後，弗麗嘉再也不敢說讓海拉休息的話，只能在奧丁不注意時，偷偷地給海拉送些食物和藥劑。偶爾奧丁不在的晚上，還會幻化出魔法分身，給小海拉講睡前故事。只是這樣的時間少之又少。
海拉生母早逝，弗麗嘉算是她對“母親”一詞唯一的概念。而奧丁……
呵。
而現在，這個獨裁者，竟然會向自己道歉？
“我不是一位好父親，海拉。無論是對你，還是對洛基。”
或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奧丁開口之後，發現有些事情可能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麼艱難。
“我從未見過我的母親，我的父親波爾，勇武無雙，是阿斯加德的第一位領主，他曾帶領阿斯加德人挫敗黑暗精靈的陰謀，也建立了許多阿斯加德的傳統。或許是因為當時戰亂太過頻繁，記憶中的父親一直都是手持武器、征戰四方的戰士模樣。他總是說，阿斯加德未來的榮光都系在我一人身上，父輩們沒有完成的意志，必須由我來完成，才能不墮阿斯加德先輩們以血鑄就的赫赫威名。為此，我一直都拼命提升自己的實力，以帶領阿斯加德大軍統一九界為此生目標。”
幾個孩子從來都沒有听到過父親說這樣的話，一時間，都有些怔住了。就連不知何時因感知到龐大神力而趕來的神後弗麗嘉，也從未听過丈夫這些話。
“海拉，我對你那樣嚴厲，不是因為我不愛你，而是，我只會這樣做。我的父親是這樣養育我的，而我，又這樣養育我的孩子。我愛你，更信任你有像我一樣，甚至比我更加強大的能力，我願意將阿斯加德托付給你。”
奧丁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似乎有些累了。弗麗嘉忙走過去扶住他，將他帶到旁邊的靠椅上坐下。
“謝謝你，弗麗嘉。這麼些年都包容著我的壞脾氣，委屈你了。”
听到丈夫這麼說，弗麗嘉也紅了眼眶，只是輕輕搖著頭。
奧丁緩了緩，繼續自己剛才沒說完的話︰“在統一九界後，我被奉為眾神之父，無論是真心臣服，還是因為戰敗不得不順從。我終于達成了父輩們的期望，成為了九界之主，像他們期待的那樣，讓阿斯加德的榮光照耀在世界樹的每個角落。但是這個時候，我突然迷茫了。海拉，你是阿斯加德大軍的統帥，還記得這麼些年，我們因為征戰，有多少英勇無畏的戰士死去了嗎？”
海拉沒有回應，眼神卻沉了下去。
她怎麼可能會忘記呢？她是大軍的先鋒官，每一次征戰都沖在最前面，有了她，阿斯加德的士兵無往不利。可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每一場戰爭，仍然有無數的戰士倒下。傷亡最多的，就是海拉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先鋒軍隊。阿斯加德金宮的地下，躺著無數為此犧牲的士兵。
也正是因此，當奧丁突然說要當一名仁君，要守衛世界和平，海拉才更加無法接受。
我們為你的野心征戰千百年，犧牲的將士能夠將金宮的每個角落填滿。我們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你說不打就不打了？你身為阿斯加德的神王，不庇佑自己的子民，不懲治那些殺死我們戰士的敵人，反而要與他們握手言和，甚至成為他們的庇護者？
那麼，我們的犧牲算什麼呢？
“海拉，野心和欲望是無止境的。成為阿斯加德的王，還想要成為九界之主；成為了九界之王，還想征討更大的宇宙……但是，為了成就父輩的榮光，阿斯加德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在你被封印之前，你知道阿斯加德還有多少平民嗎？”
“不足兩千。”
“包括老弱婦孺。”
饒是海拉，都被這個數字震驚了，更何況索爾、洛基等人，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楮。
阿斯加德身為長生種族，壽命可達數千年，生育率並不高，鼎盛時期的阿斯加德有數萬人口。而多年征戰，竟然讓這個數字銳減至此。
“戰爭，沒有贏家。無論是九界其他國度，還是阿斯加德，都無法再經受新的戰爭了。”
“所以，你是沒有嘴嗎？為什麼當初不把這些話告訴海拉姐姐呢？”
哪怕知道眼前這位老人已經時間無多，雲小箏還是忍不住插嘴了。你們這些人一個兩個的，長嘴難道都只是為了好看嗎？
這一次，就連索爾都沒有再吭聲。
“現在再說這些有些晚了……”奧丁抬起頭，“孩子們，我只想告訴你們，無論如何，你們都是我的孩子，我以你們為榮……”
“看那邊，”奧丁抬起手，指向金宮外的阿斯加德，“記住這個地方，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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