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硬撐的黃董氏，見了自家閨女，一下子虛弱下來，突然覺得腳疼的走不動路了，黃婉貞擔憂的看了一眼她的腳，皺眉道，“肯定破了，年紀這麼大了，怎麼還不叫人省心？！”
說罷，直接在黃董氏身前蹲下了身，“上來，我背你。”
黃婉貞直接把黃董氏背到了鴿子胡同後院里的西屋，把她放到床上才道，“你原先住的東屋，現在我在住，你先在這屋休息一天，等明兒個身體好些了，我再給你換。”這個年代的老北京，講究一個長幼尊卑，家里地位最高的，要住東屋，不論是風水還是采光，東屋是最好的。
原來黃婉貞就住這屋，等黃婉淑來了，不講究這些的黃婉貞怕黃婉淑妄自尊大，就去了東屋，把這屋讓黃婉淑住了。
等黃婉淑走了，黃婉貞覺得換房子麻煩，她也不挑住的地方，就留在的東屋。
說實話，她也沒感覺出東屋比這屋舒服來，但這個時代的人都講究，那就入鄉隨俗唄，太有個性了，會惹來閑言碎語，黃婉貞雖不在意，但也沒必要硬往上面撞。
“不換了，住不了幾天，我還要回上海呢，公司假期就放到初十，我估摸著初五我們就得動身。”黃董氏手杵在床沿上，疲憊的耷拉著眼皮。
黃婉貞小聲道，“初六再走也不遲，到時候我送你們去火車站。”
黃董氏沒好氣的掀開眼皮子看黃婉貞一眼，“怎麼這麼婆婆媽媽！我是有工作的人，現在手底下管著好幾個人呢！我不回去看著，她們會偷懶，到時候讓宋董和林經理說我，萬一降了我的職咋辦？”
黃婉貞忙不迭給她豎了根大拇指，拍馬屁道，“厲害！我娘真厲害，管著好幾個人呢！必須得早點回去。您這個年紀啊，經得事多了，懂人情世故，工作經驗也足，正是升職加薪的好時候，咱得努力干，上次宋董還說要在上海開分店呢，你努力努力沒準能當分店店長呢！”
“真的？”黃董氏猛的抬起頭來，耷拉的眼皮子一下子睜的老大，扯著嗓子喊道，“宋董說的？讓我當店長？”
一不小心畫餅畫大了，黃婉貞努力想著前世的畫餅原則，大了就大了，絕不能返工重畫，“是啊！林總屬意凌雪，宋董屬意你。”
黃董氏撇撇嘴，“林總當然屬意凌雪了，凌雪是她助理，凌雪當了店長，跟她當店長有什麼區別？我告訴你，你這次可不能拖我後腿，要是宋董問你意見，你必須得說屬意我！”
黃婉貞裝作不情不願的樣子說道，“怎麼能這麼干呢？得看你們倆誰更合適才對！用實力說話！”
黃董氏音量徒然大了起來，“你這妮子，咋分不清里外人呢？！你沒錢的時候，是跟我要，還是跟凌雪要？我才是你親娘，我升職加薪後，不幫你減輕養家負擔啊？那大洋進了我兜里，不就是進了你兜里嗎？！”
“可是，可是那凌雪會說洋文，法租界洋人多。”黃婉貞像個被婆婆教訓了的小媳婦，面上委屈的不得了。
“我不但會說英文，我還會說法文呢！現在整個店里，除了西多妮，就我法文好！”黃董氏傲嬌的抬起了下巴，反應了一瞬，又改口道，“不對，西多妮不是店里的員工，店里我法文說的最好。”
黃婉貞還真沒听黃董氏說過法語，听她這麼說，直接用法語問她，“你怎麼會說法語的？”
黃董氏驕傲的用法語回道，“跟西多妮學的，我教她中文，她教我法語，怎麼樣？說的很好吧？”
黃婉貞點點頭，又沖她豎起了大拇指，“看來這分店店長非你莫屬了。”
黃董氏立馬“呵呵”笑了起來。
這時，秀青端著一盆水站在了門口，“二小姐說了什麼？惹太太這般高興。”
黃董氏見到秀青，親熱的向她招手，“秀青，快過來，讓我好好看看。好幾年沒見了，瘦了。”
秀青端著水過來，把盆子放到地上，“我想著太太的腳走路多了，定會不舒服，我給您燙燙腳，修整修整。”
黃董氏樂呵呵的拉住秀青的手，“哎！還是你想著我，養閨女有啥用？淨會胳膊肘往外拐。”
黃婉貞作勢蹲下身去，“我來給您洗腳。”
黃董氏“哎呦！”一聲，一把拉住了黃婉貞，“你個從小叫人伺候的小姐，哪里干過這種活，你這是故意叫我心疼呢！”
秀青默不作聲的蹲下身，手腳麻利的幫黃董氏脫了鞋，解開了裹腳布，“呀！果然磨破了，這幸虧天氣冷，不然該流膿了。”
黃董氏沒好氣瞪黃婉貞一眼，把她拉坐到一邊，才沖秀青道，“這我也就吃了年紀大的虧，不然定也要去那洋人醫院，做個放足手術。”
“秀青啊！這人的命啊，是有定數的，不是說出身好，就命好了，你瞧我，從四歲就被裹了腳了，這都受了四十年的罪了，想想我太不容易了，都不知道怎麼活過來的。”
秀青這幾年賺了不少錢，錢就是一個人的底氣，而且見識也增加了不少，讓她膽子愈發大了起來，倒不像幾年前那麼怕黃董氏這個主子了，“出身不是自己個兒能選的，可要是能選，我肯定要往高里頭選，至少不會被賣掉。”
黃董氏心疼的摸著秀青的頭道，“你是個好姑娘，是黃家對不住你。”
秀青笑笑，“不是黃家對不住我，二小姐和太太對我都很好。”
黃董氏的手使勁兒攥了攥，到底是提到了黃婉淑，“我本不想提起婉淑，我命太苦，生了個是非不分，眼瞎心盲的孩子，她太令我心痛了，可只有孩子不理父母的，做父母的哪里舍得不理孩子。她現在大了，以後就讓她自己個兒去生活吧，只要她活的好，我是再不管她了。”
黃婉貞見秀青臉色不太好，連忙截住了黃董氏的話頭，“行了，不說了。你路上也辛苦了，秀青幫你燙燙腳，舒服舒服，就好好睡一覺，等晚飯做好了，我來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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