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虛急死了，褚哥不接待客人，還被前嫂一掌拍走了。他怕得罪警察，對著旁邊的李如全解釋、道歉，可對方沒反應。想必這里的凡人大腦全都不在服務區，收不到他的語言信號。步虛又想幻化成風，可念了兩遍咒，身體像是凍僵了，不听他使喚。
終于等到王慈雪回來，她關上門又走了，褚照天連看也沒看他一眼。
前嫂跟褚哥在聊什麼呢？從他們的動作和神態上看，兩人都知道彼此的身份了。
看來，褚哥沒出賣他。客客氣氣最好，別再和逃逸天神鬧了。
小師妹還等褚照天想辦法撈她吶。
褚照天曾有過一閃念，想推薦步虛當間諜。猶豫了一陣，最終沒舍得出賣神驢。
“你記性真好。好吧，就算我是妖，也是沒出息的妖，上不了天庭啊。神秘使者傳話連照面也不打，用的千里傳音。他要是會用手機，估計是發文字信息，連聲音也不想暴露。聯系人不跟我見個面，我裝成叫化子去天庭，他們收嗎？”
前景不明朗，不樂觀，更不能暴露步虛。步虛是最後一道屏障，也是唯一的屏障。保住那頭驢，是給自己留一條生路、留退路。
上天庭當間諜？
我連廟門也摸不著，一個人不認識。步虛勉強跟天庭有一點關系，可是一頭驢，被貶下凡塵了，能提供有價值的情報嗎？天庭派我逮逃逸天神，我被逮住不說，還被策反成了奸細，得長一副什麼膽子，才敢不要臉地上天庭啊？
這履仙門的人都長的什麼腦子？
夸克在他耳蝸里嗡嗡道︰履仙門沒有多高明的智慧，可也不像望舒說的那麼傻。望舒推薦你時，把你智慧夸大了，才使咱們誤以為逃逸天神傻。這天上地下的生物誰比誰傻呀？履仙門用你，完全是正常思維。你在五間里，算內間。
褚照天想，我冒冒失失去當間諜，不被天庭收了，封了，剁成肉泥打入十八層地獄才怪。可眼前這傻娘們兒，硬說這是喜事。
“不用急，只要那個神秘使者再給你傳話，我能搜到他。”王慈雪說道。
褚照天大驚︰“你，你也能听見我在想什麼？”
王慈雪笑著指了指他的頭︰“猜出來的。你能嚇出這麼多這麼大顆的汗珠，確有過人之處。不用怕，沒叫你馬上去。”
褚照天以為她听見罵她傻娘們兒了，虛驚出了虛汗，他急忙沖進衛生間。
拿毛巾擦了臉，穩定了一下情緒，再看鏡子。
媽呀，臉色比閔晚晴緊張的時候還白，這就是王天神說的過人之處，真踏馬損。他沉下心後想道，你不急就好，神秘使者永遠不會直接給我傳話，大伙兒就這麼耗著吧。這段時間，查查你們的底細，留著備用，也是後路。
夸克傳話道︰“你不發問，從她身上查不出什麼。她戒備嚴密，如封似閉的。”
好，我問問。
夸克又道︰“你想辦法接近步虛，他來這兒，一定有要緊的事。”
好，我先問了你的王菩薩，再看步虛。兄弟，我提醒你，你心目中的那個菩薩可能沒長菩薩心腸。
褚照天和夸克對了兩句話，拿著面巾，走出衛生間。
王慈雪笑道︰“跟我說話不用化妝，太耽誤時間了。”
“請雪姐原諒，我心情沉重，開玩笑的細胞都滅絕了。”
“我有這麼可怕？”
“不不不，不可怕，你慈眉善目，藹然可親，平易近人。主要是我的錯，我沒留神，你就成了神仙。你飄然出塵，我卻混在濁世，高下相較，我自慚形穢。”
“哈哈哈哈……再捧我就飄了。”王慈雪正色道，“我飄了，脾氣可不好。”
“看你，都謙虛成啥樣了。”褚照天追捧了一句，小心翼翼試探道︰“雪姐，你們履仙門怎麼對待門里的叛徒，奸細？”
王慈雪笑道︰“你放心，履仙門不會出叛徒；奸細更打不進來。神民的道行雖有高有低，但對是非黑白，榮辱毀譽，還是分得清的。”
“听你的意思，神民也認為當叛徒奸細不光彩，是嗎？”
“稍微有點兒自尊自愛的凡人，也知道這不光彩吧。”
“我也有自愛自尊之心呀。你覺得我背叛天庭，當了叛徒，還要打入天庭去掏人隱私，這樣做光彩嗎？”
“當然光彩。看你站在什麼立場去對待，站在履仙門的立場，你就是英雄，光彩，榮耀，我敬仰你，崇拜你，把你當朋友，當親人。”
“可天庭怎麼看我呢？”
“履仙門跟天庭和好了，你也是天庭的功臣，是一座友誼的橋梁。”
當橋好嗎？拆起來容易。
褚照天趕緊給夸克傳話︰你的王菩薩想引我入坑，什麼好听的話都敢說。查到什麼沒有？我不當間諜，她怎麼懲罰我？只要不把我弄傻，我硬扛。
夸克道︰我又不是測謊儀。她如封似閉了，什麼也探知不到。
褚照天很失望，覺得應該對夸克加強開發。他只能繼續問雪姐︰“雪姐，假如說，我是說假如，假如我不當間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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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履仙門束手就擒，讓你把所有神民帶上天庭去請功。”王慈雪笑吟吟地說道。
褚照天跌坐在床上，驚懼地申辯，接受使命第二天他就想求和，不打算逮天神。
“別緊張，我也說的假如，可假如沒有意義呀。求和需要拿出誠意。”王慈雪讓他保持判斷力，想要知道履仙門的底線，可以直接問，不必假如。
“我有誠意為履仙門效力。你們有沒有別的職業，別的工作？”
王慈雪表示為難︰“哎呦，履仙門還沒有面向社會招聘過人才呀。”
她說，履仙門自立下門規以來，這一千多年，沒有跟周圍世界發生過沖突，更沒有挑釁過天庭，從不招募天庭的反叛者，給履仙門招攬禍事。過去也有肩負逮天神使命的人來到紅塵，可他們挺懂事的，從不跟神民接觸。
“雪姐，我也懂事呀。”
“你不懂事，你投胎偏偏往褚照天身上投，我們試探你，你還想隱瞞身份。”
“不隱瞞，你們會殺了我，會給我的魂魄做手腳，弄得我人不人鬼不鬼的，死不了，又不能重生。我害怕呀。”
“你自報家門後，我殺過你嗎？給你魂魄做過手腳嗎？我在極力躲你……”
王慈雪的神情比冤案的受害者還委屈，她說，她把手機號換了，把富麗堂皇的房子出租了，搬進三星莊園，可褚照天還是打上門來，像個私家偵探，裝出自作聰明的樣子，把她查出來了。可即使在那種情況下，她還是在退避，忍讓。
“大哥，你說，是你害怕，還是我害怕？”
“可你們為什麼要試探我呢？”
“我們不禍害生靈，也不能讓生靈給禍害了吧？只允許你來逮天神，不允許我們作點兒提防嗎？別的穿越者也接受過逮天神的使命，可他們有同情心，沒找我們，不像你那樣，闖到我家里把我嚇成那樣。”
“可我看你沉著應對，沒害怕呀。”
“我心里害怕，你沒見著。”王慈雪氣憤地瞪著他，心想，你還耍流氓偷了仙術。
但這話，她不好意思說出口。
褚照天想，按她的邏輯，接受了天庭的使命，不能有任何行動，哪怕遇到逃逸天神試探他，也得老老實實讓他們試探。等他們試探出來，不能與他們為敵，自覺地放棄天庭給他布置的作業。可他不做作業，他又違背了天庭的旨意，違反了天條附則，更要倒霉。
這很像履仙門和天庭合謀做的圈套。這也是天條附則？
“雪姐，我去當間諜，你考慮過風險嗎？”
“什麼風險？”
“你搞垮潤豐，敗了褚家，弄得我爹入獄，中風了。有這種血海深仇，你不怕我出賣你們嗎？”
“潤豐的事，你也知道了？阮朝陽說的？”
“先別管誰說的，好嗎？”
“好，不管誰說的。你是穿來的，我和潤豐之間的矛盾，跟你有雞毛關系？”
“但我這軀殼是宿主的。”
“宿主對他父母孝了嗎？對他妹妹愛了嗎？對他兒子慈了嗎？他在家里是一大禍害。不要拿血海深仇當借口。你一只寄居蟹，最好別亂攀親。褚慕勇謀產奪地害人，殃及神民。你跟褚家攀親，替不替你爹承擔責任？你講忠孝悌義，替他賠吧，是賠命還是賠錢？”
夸克連忙提醒道︰別惹事兒。
褚照天十分害怕，十分憤怒，我還敢惹什麼事兒？
“雪姐，你剛才說，履仙門不害生靈，是真的嗎？”
“褚慕勇罪行累累，卻還活著。”
“我被劃成妖類，妖也是生靈。妖當了間諜，就是跟天庭作對，你有沒有辦法不讓天庭殺我？”褚照天不敢明確拒絕，也不願瞎接受任務。
“間諜會偽裝，會隱藏，遇上殺身之禍，也總在千鈞一發化險為夷，死里逃生。”
“你說的是真正的間諜啊。”
“你當了間諜，不就是真正的間諜了嗎？”王慈雪不想再磨嘴皮︰“咱們出去。你站到你剛才位置上。”說完，就往外走。
褚照天從床上躍起，拿面巾擦著滿臉的汗︰“那我還當不當間諜？”
王慈雪手一揮。褚照天的身體騰起。
褚照天落在原來的位置上，阮朝陽沒在，他直接面對著李如全。
“你還讓我當間諜嗎？”褚照天心虛，膽怯，繼續追問。
“我話說多了，傷神。”王慈雪解了眾人的定身法，從他身後走出門，把阮朝陽施在沈季南身上的隱身法解了，倏然消失。
褚照天失神地看著門外。
一片夜色，一片燈光。
院里的工作人員都忙碌地做定身之前在做的事，收拾桌子，打掃院子。
李如全已撿起槍收好了，問道︰“剛才打我那人呢？”
沒人搭理他。步虛知道，卻不敢明說，他搖搖頭作答。
“褚哥，我們來找你，各有各的事。你看先辦哪一件？”剛才那一幕，使步虛更謹慎，沒敢踫間諜的話題。
褚照天失神地想著今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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履仙門將怎麼懲罰？以前沒見過逃逸天神的真面目，也沒挑破王天神的身份。可今天夸克從阮朝陽的肚子里掏出若干秘密，王慈雪又開誠布公，照他們不禍害生靈的原則，要已有足夠理由禍害他。
不答應當間諜，意味著履仙門可以跨越不禍害生靈的原則了。
羅主任見王慈雪離開了許久，他安全了，才向褚照天告辭，走了。
步虛見褚照天傻了，推攘著他，說道︰“小師妹被關了。”
褚照天沒好氣地喝道︰“關就關吧。怎麼這麼不要臉呢？誰是你小師妹？你師父是誰呀？”
夸克及時提醒︰步虛是唯一能保護你的人，客氣點兒。
褚照天一省。還沒向步虛堆出笑臉，就听李如全沉聲道︰“褚照天，我來查案，請你配合；這位張伸張大夫，受傳統醫學協會的委派，要和你談合作。”
“都走吧都走吧。我沒心情合作，沒心情配合你。”
“褚哥，李處是好人，小師妹被打傷後，李處趕來調解，說了好話，小師妹才有治傷包扎的待遇。被抓走時，李處特意吩咐那些特警，不許虐待小師妹。”
“謝謝！”褚照天對李如全說道。
李如全見院子里人多眼雜，亂七八糟，不便談話，建議褚照天回別墅去。
步虛向褚照天點頭，示意听警察的安排。由于見過逃逸天神群毆的手段，剛才又見識了王慈雪的本事。再加上被凡人欺凌成了家常便飯，卻受天條附則約束，又不敢亂發作。褚照天這次穿到紅塵，步虛也只剩挨打的份兒了，決不能再跟官府對著干。
他希望褚哥也像他一樣，把李如全的臉色當成風向標。
官啊！步虛對凡間的官，有了新感受。
褚照天上了警車。
步虛、李如全、張伸都有話說。可這些話又只能單獨和褚照天談。于是，一路都是沉悶。
夸克正向褚照天傳達三魂的退路策略。
爽靈的意思是︰爭取步虛的認同，隱身紅塵謀生，規避天庭；以耍賴的心態、姿態應付王慈雪的提議，靜觀其變，能扛到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耍賴，是最好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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