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姜玉善不再反對。這就是以其人信奉之道，還制其人並不真正信奉之身。
柳艷秋捕捉到褚照天說的項目所具有神秘而廣闊的前景。
上次搬家，當林好問起步虛為什麼喜歡看中醫書，步虛說他會氣功，把高福軒的腰治好了，褚照天讓他學學中醫，給治好高福軒一個合理的解釋。
為什麼需要解釋呢？
陸靚說褚照天救了一電梯人；接著他又神奇救出林好，靠的什麼？兩次救人的時間挨得太近，怎麼做到的？游戲公司做得很成功，他為什麼不接著做？而中醫養生館已經開得爛大街了，他為什麼要開？利用別墅開養生館，也是賣點。
神秘，奧秘，場地，是一連串的忽悠核，就看怎麼包裝推廣。
市面上的中醫養生爛，是忽悠得太傳奇，太沒譜，拉低了忽悠效果。作為專業的策劃人員，柳艷秋對忽悠有自己的獨到認識和操縱辦法。
有褚照天打底，開吧。她快速掃了眾人一眼。
米盈熱衷，溫雅玲還沒反應，王慈雪事不關己，姜玉善並沒被兒子說服，她撇著嘴。
褚照天接著說起要去精神病院修養幾天，出來就集中精力做事。所以，需要母親拿出積蓄，維持生活，還想找她借一點，去辦理養生館的開業手續。姜玉善像摸了電門，失聲變調︰“你，你這就要從我身上賺昧心的錢了？不行！咱們賣別墅，賣了能買好十幾套房子吶。”
這就是姜玉善心里打好的算盤，當個收租婆，也算富婆。
柳艷秋听出姜玉善的口是心非，她心里的核心還是錢。她不再作梗，是听到了曹正風這個名字。這名字有什麼魔力，不便當眾問，一會兒連同步虛的事，再跟褚照天私聊。她躥到姜玉善面前，一屁股坐下，摟著姜玉善︰“阿姨……”
姜玉善被她突如其來的熱情摟抱，抱出了警惕︰“你干嘛？”
柳艷秋道︰“阿姨，咱不當資本家，當資本家也當紅色的有特色的資本家，只給紅塵作貢獻。阿姨，養生堂是長期項目，是長期飯碗。我干房產，我清楚。三年五年後，買一套比租一套還便宜。除非開發商把庫存的房子炸了。”
“少蒙我！”
柳艷秋不用去跟她辯解，而是以權威的口吻，不容置疑地把可能具有的風險擺出來。
“樓市下滑趨勢還會持續，可咱們的存量住宅已有三百多億平方米。您賣了別墅去買一大堆磚頭，為這磚頭支付收維修金，操心租客欠不欠房租，會不會把您房子和器具弄壞了，人又跑了。租客在您的房子里跳樓，您還要承擔法律責任……”
“啊！憑什麼？”
“憑法律。褚總栽了，您就是法律管束的人了，別墅會不會凍結，難說。如今財政困難，您即使能出租房屋，還會遇到水漲船高的租房稅。租不出去，積壓了資金，還要為這些資金付出您意想不到的費用。割不了韭菜，反而成了韭菜。不劃算吧？”
姜玉善是歌唱演員，唱功還行，算功卻不怎麼樣。
她抱怨道︰“當個純粹的人，當個滿嘴道德的人，當個有高級趣味的人，這麼難嗎？”
“難！”柳艷秋把話鋒一轉︰“但養生堂能宏揚道德，實踐您的道德。經濟下行，其他行業走不動了，人們可以減少吃穿住行的開銷，卻不能減少治病續命的開銷。養生館聘請幾個有名望的醫生當顧問，掛掛名，治好幾個有勢力的人，必定能保住別墅，您名聲有了，利益也有了，名利雙收啊。”
靠治好幾個有勢力的人，做形象宣傳。這一點，是褚照天沒想到的。
他提出開養生堂，是由高福軒的突發疾病，想到生命的脆弱。雖說這想法是一時的沖動，但沖動後，他就圍繞這一目標作出設計和規劃。名醫掛不掛名不重要，如果對比一下普遍的中醫水平，不靠步虛用仙術治病救人，他自己就是第一流的中醫。
御氣治療，手到病除。
醫療這一行當，只要治好一種疑難雜癥，名聲就能鶴起。
然後再搞連鎖，融資，魔幻投資人自然聞風而來，再把攤子甩給過硬的保薦機構，一年之內就能上市。經營上是這程序和走向。但褚照天不想搞得太累，考慮得更多的是還清宿主所欠的舊賬，然後，用股市上圈來的錢，蓋個道觀，修煉、治病、等死重生。
他要讓逃逸天神看看，一個受命逮天神的人，不僅向他們求和，還用自己這一世充滿被他們搞傻搞死的風險的短暫生命，盡力在做懸壺濟世的事。
逃逸天神，你們還好意思下手嗎？
姜玉善沒被說服，盡管以前柳艷秋解釋過，她的工作不是售樓小姐。但姜玉善一直固執把她當成售樓小姐，她不相信售樓小姐的忽悠。只不過，看到褚照天堅定倔強的神色，又沉默不語，安靜得可怕。她心里又怯了，是啊，別墅會不會被凍結呢？
有這個巨大的擔心，干脆交給兒子去折騰，真凍結了，她還得靠兒子當資本家養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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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借口去看穎穎和褚歡，躲了起來。反正她不負責，不出錢，借也不行。
柳艷秋、米盈家里都有老人，她倆和社會是零距離接觸，對生活工作中的酸甜苦辣品嘗得真切。听出褚照天要開的養生院，實際就是養老院，她們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點頭，心許、支持。兩人在新康，僅靠自己是沒有能力再去按揭買房子，把父母接來團聚養老了。
但是，褚照天如果利用那個居住環境高大上的別墅開辦養老院，父母住著多爽啊！
米盈的父母是靈巧的手工業者，柳艷秋的父母是農民，都能在褚家別墅找到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干，人老了，不為生計，一邊養老，一邊做點事，對身心有益。只須花一筆固定費用，就能省去很多的操心,每年探親的費用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就能解決父母的事。
回家探望繁多的親戚特別不值當，花錢引來喋喋不休的婚戀疑問，十分難堪。
柳艷秋每次回去，都有七大姑八大姨熱心地引薦當地小老板、包荒山種果樹發財的種植戶、豬狗雞鴨養殖戶，慫恿她快結婚、快填房。每遇此事，她就有屈辱感。柳艷秋的三姨對填房的理解獨到，她說，女人生孩子是過鬼門關啊，你嫁過去就當現成的媽，多好！
在婚姻輿論上，米盈也有難題，小鎮上的親戚熟人認為她被包養了，父母更覺得沒面子，但又不願承認女兒的婚事，認為這婚姻跟包養沒區別，還沒被包養的有錢吶。米盈想把父母接來，送到養生館，避開小鎮，也能避開父母被坑被宰被虐的風險。
她想，褚照天終會念及兩人的曖昧關系。為了加固關系，她還能出把力，促成養生館的開辦。米盈對曾經當過老板的褚照天有信心，何況公安機關還在幫他追債。
王慈雪卻率先提到了錢︰“穎穎他哥，我有七十多萬能挪用，可以借給你。”
“可你沒工作了呀。”褚照天對宿主的老婆如此慷慨解囊，大出意料，他驚喜交加。一時間，對自己昨晚的出格舉動，感到慚愧。今天王慈雪一大早去酒店喊醒他，主動陪同他來醫院，有氣量，很大度，並沒計較他昨晚的冒犯行為。
“養生堂開起來，你只要不毛手毛腳的，我去給你打工。我學建築的，對你家房子的設備和材料的養護，還是很有用。”王慈雪的真意是花錢消災，趕快把這流氓送進精神病院。
柳艷秋快速掃了他倆一眼，笑問︰“毛手毛腳是幾個意思？”
王慈雪親昵地打了她一下︰“就你心眼兒多，想哪兒去了？他沒學過建築，園林，哪有本事侍弄花花草草的，做起來自然毛躁。”
柳艷秋暗道︰nn的，你是說的侍弄花草嗎？你若是正經打工，臉紅個啥？
她不甘心只在心里想想，這不足反擊對方，便抓住王慈雪的手耳語道︰“說昧心話臉發燒不？我心眼兒是多，你維護設備和材料，氣血都往臉上沖嗎？不怕犯高血壓跌倒嗎？”
溫雅玲一直沒說話，在米護士長三人面前，她缺乏自信。當王慈雪提到打工時，觸動了她的神經︰找份工作太艱難了。她父母還都是壯勞力，只要官府不隨意掘堤泄洪去保重點城市，靠家里的土地也夠吃飯穿衣。但她妹妹三本畢業在家待業一年多，連份零工也找不著。
還有閔晚晴的爸媽，如今人沒出院，就整天為以後上哪兒打工的事犯愁。
柳艷秋對養生項目卻了心思後，就在留意和判斷這間客房里的人物關系了。為什麼褚照天說趁大家都在，才提出這個項目呢？這大家包括哪些人呢？默不作聲的溫雅玲以她那特有的稱呼，表現出她和褚照天的關系不簡單。因此，柳艷秋會時不時關注溫雅玲的反應。
現在她見這位護士姑娘欲言又止，便點著名兒問道︰“姐，你有啥想法？也說說唄。”
王慈雪親昵地拍了拍柳艷秋︰“你這是打哪兒論的呢？顯你小呀？溫護士，她比你大，讓你說就說唄。這不都閑聊嗎？”
溫雅玲听到王慈雪的鼓勵，有些意外，她吃吃說道︰“我覺著吧，養生堂還能解決社會就業，照顧老弱病殘要懂專業才行。找護工護士不愁，學醫的研究生找工作都難，更別說職高職院的學生了，一抓抓一大把。你們做了這件事，能救好些人。”
雖然現在還說不到用工的問題，但柳艷秋善于照顧他人情緒，夸她想得周到。
米盈聲稱要為這件善事出力，貢獻出醫療口的資源，她笑道︰“別說掛名，找名醫義務坐堂都行。”她熟悉衛生系統和民政部門，能一手操辦經營者的健康證；配備有行業認可證書的專業技師；申請中醫開業執業，取得執業醫師證；申辦衛生許可證和公共衛生檢測報告。
“好像要拿個名稱什麼的，才能辦吧？我跟工商不熟。”
“《名稱預先核準通知書》。”柳艷秋把名稱補齊。
這方面工作她是強項，她不想跟工商稅務打交道，工商所稅務所也會主動跟她打交道，他們收取費用、罰沒款物可積極了。公司財務應酬他們，也拉柳艷秋去喝酒，講黃段子，調節氣氛。她人際交往廣泛，不僅是花瓶般的存在，也熟悉業務和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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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面坑多了。”柳艷秋想到經歷過的艱難，講述了一些逸事。
王慈雪從不過問她的工作，現在听了她的故事，才知道她原來這麼能干，但也發現她是在向褚照天炫耀。王慈雪想，把老油條關進精神病院，就該李涵接手了，自己立即脫身，臨走前該幫閨蜜做點什麼，以報答這幾年的關照。
可她嘴里卻突兀說出毫不著調的話︰“花瓶呀，都需要。特別是會搖尾巴的花瓶。”
“跑業務，花瓶更方便。”柳艷秋沒計較她，繼續說著︰“我先拿到名稱通知，等米盈辦下衛生許可證，就去起照，跑稅務，申辦特種行業許可證，擺平消防驗收，沒問題。”
至于招聘培訓上崗人員的管理，做品牌形象宣傳和推廣，更是她的專長。
四個女人嘰嘰喳喳說到創辦養生館的細節，越說越熱鬧。
褚照天被晾在一邊。她們不知道世紀風暴創業，除了錢，其他程序，都是他帶周少杰跑的。這也是他沒追究周少杰偷走銀行卡信用卡跑路的原因之一。當年周少杰跑工商稅務文化公安，為了給褚照天省錢，喝酒喝得胃出血。
他總結出，沒當過老板的，在前期籌備時，比老板熱情，操心，也更愛出力。
褚照天噗嗤一聲笑了。
眾人都看了過來。
柳艷秋揮手道︰“老板都煩這些瑣碎，你幫我去買盒煙吧，興奮了，想抽。”
褚照天剛才發笑，是他在欣賞這幾尊上好的丹鼎時，暗暗犯愁︰丹鼎雖好，我忙得過來嗎？但他隨即又想到，成了精神病患者肯定有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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