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慈雪快速地說出這一串毫無理性，毫無邏輯的語言挑釁，听得褚照天驚心肉跳——
這二貨的話是想阻止朱院長殺人，還是在鼓動他殺人滅口啊？就算朱院長本無殺人的心思，只是持槍嚇唬而已。听了這番話，只怕也該動殺心了。可是王慈雪的話已出口，褚照天再去阻止，顯然有露怯的嫌疑。他摟著王慈雪，假裝鎮定，面帶微笑看著朱朝清。
朱院長眼下要考慮的是前景。
雖然第一私人醫院干的這些事，在醫療行業是普遍現象了，但是，公之于眾和人不知鬼不覺的區別很大，一旦遭到網暴，有關部門為了平息眾口、眾怒，必將拿他開刀治理，樹立一個典型，掩護其他醫院超生。私家醫院因木秀于林，將面臨停業整頓、追究法律責任。
上面和上面的上面拋出他這頭被迫出欄的壯豬去祭法律的旗，絕不會吝惜。
“你想怎樣？”朱院長穩不住了，又一次問。他想用錢解決此事，現在還來得及。
可是，褚照天的話卻令他大感意外︰“我不高尚，不為社會打抱不平，不敢打。我只想有人支付我在安康病院的住院費。”
朱院長爽快地答應︰“好！”這孫子是真不知道行情！在安神定志思覺康復中心住院，收費標準的最高檔次，每月也就一萬多；用藥普通，花不了多少錢。該中心的工作重點，是以預防為主，減少不安定的社會因素。
褚照天表示事情到此為止，以後井水不犯河水。他穿上衣服，摟著王慈雪走向門口。
王慈雪輕聲︰“你好有英雄氣勢啊。我現在理解柳艷秋為什麼會突然愛上你了。”
朱院長對著他倆背影笑道︰“褚照天，你今晚干了這事，不怕我解雇溫雅玲嗎？”
褚照天緩緩轉過身，抱以微笑︰“朱院長，你想畫蛇添足，增加你醫院的費用吧？你隨便開，在她沒找到工作前，你承擔她失業期間的所有花銷。”
“憑什麼？”
“我不曝光你的黑幕，你踏馬也該知趣吧？不記得前天你說漏嘴的那句話了？我干這一行，可喜歡抓細節上的漏洞了。我讓步虛探查了其他幾層樓和特保病房，他拍了視頻，證據確鑿。你引誘領導干部搞腐化，罪名不輕啊。”褚照天笑道。
朱院長震駭，領導干部個個清正廉潔，這口鍋太大了，牽連甚廣。
白天他是說過︰“兩班四個駐房護士還不夠你調戲的？”說完當時就意識到失言。
褚照天見他沉默，又道︰“我之所以保密，是怕傳出去，員工不好做人，該身敗名裂的人是你。溫雅玲不會在醫院待多久，你給她換個工種。”說完，他摟著王慈雪走到門口。
朱院長舉著槍，一直對準褚照天的背影，手顫抖著。
而此刻，王慈雪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輕聲地強調︰“穎穎他哥，我真的理解柳艷秋為什麼突然愛上你了。”
朱院長的手抖了一下。
柳艷秋看出了一點苗頭，強拉硬拽把林好推上車，還加上了一句威脅。
這林好自從被褚照天救下後，感到自己整個人變得蒼白了，智商明顯的降低，腦子轉不過彎兒，連話也不會說了，空有柔情，空有溫婉盤踞在心里。她想跟兩個姐姐一塊兒陪褚照天回醫院，可父母不許她去湊熱鬧。向來對女兒百依百順的林大亮斥道︰
“一個連自己的魂兒在沒在身上也不知道的人，有什麼好陪的？”
柳艷秋自然站在姨媽姨父一邊兒，讓她乖乖滾回家去︰“我陪你雪姐去……”
王慈雪接了話茬兒，語氣溫和，大大方方地拉開距離︰“親姐妹客氣個啥，我這麼大人了，不用陪。你快回去洗洗睡。”柳艷秋尷尬了一小會兒，便聲稱去結賬，完了再送劉閃去醫院。她拖著林好下了樓，車給了林大亮一家，又叫了代駕送他們走。
可林好堅持要去醫院，她急道︰“我得找找原因，你不覺得我變了嗎？我說話都想不出詞兒了。”柳艷秋道︰“你是丟魂兒了，落褚照天那兒了吧……”
“對，那涼絲絲跑出去的氣兒，就是魂兒，是褚照天！”
林好混亂的思緒和混亂的疑團，猛然清澈了。盡管表姐和雪姐對她輸入過褚照天的諸多惡劣行徑，可她在辦證中心第一次見到褚照天了，並無惡感，反而有一種奇怪的好感。但這決不是什麼一見鐘情，而是他散發著一種怪異力量，像妖魔似的魔力。
當褚照天在倉庫和她第二次見面，又把她送到旅店，都沒有這種感覺。
可褚照天再上旅館接她時，那種帶著妖魔魅力的好感，又在林好心頭油然而升，她由衷的親昵，投身入懷，卻不是出于感謝的報答，而像邪教信徒的狂熱奉獻一樣，只是單純的奉獻，沒有一點兒勉強。剛才在褚照天抬眼看她時，當著那麼多人，又有甘願委身的沖動。
而她眉間跳動，真有氣息在流失，或是被人抽走。是靈氣，還是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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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林好已確定不是愛，而是中了魔法。她想再次和褚照天靠近一些，核實的眉心的反應。剛才她一直堅持要陪褚照天去醫院，完全是出于這種下意識的警惕和防範。
可是，表姐對她的舉動理解錯了。
“林好，只要劉閃一醒，我就能問出，你這一晚上到底瞅誰了，惦記誰了。你掂量掂量，你那腰桿子有王慈雪的腿粗嗎？動嘴，你贏。動手呢？你那頭發耳朵，不夠她揪的。”
林好立馬又羞又臊︰“姐，我去醫院真不是為了褚照天，純粹是為我自己。”
柳艷秋專橫地道︰“是的，你純粹是為你自己嫁出去！你著什麼急呀？”她開車門，把林好進去，重重地關上門，對里面喊道︰“大姨，把她抓緊了！”
時間正好趕上，兩個男護士把劉閃抬進了救護車，柳艷秋快步走去，往車里瞅了一眼，幾句話就跟米盈拉近關系，死乞白臉擠在褚照天身邊坐了︰“洗干淨了，人也正常了。別听雪兒的，好好在特保病房呆著。”
等王慈雪和邵澤慢吞吞走來，車里已坐不下了，她叫褚照天下車，坐她的車走。
柳艷秋鄭重其事地道︰“你喝那麼多酒，也別開了車，叫代駕吧。”
“她開車精力不集中，膽子還大，我沒喝酒，我開。”褚照天跳下救護車。
柳艷秋心里涼了個秋。
意外的是，米盈是專門來接褚照天的，卻不勸阻他。她喊道︰“哎，你到了醫院，去一趟院長辦公室，朱院長在等你。”
車還沒到醫院，劉閃就醒了，要吐又吐不出來，在擔架上呃呃地干嘔。
米盈反應極快，對患者也負責，她拿了漏料斗接住劉閃下巴頦，用面巾紙擦拭他嘴邊的涎水，又叫護士幫他調整了身體姿勢。等了一會兒，劉閃還是只嘔不吐。米盈探手到他身體下面，按摩他的腹部。這番操作，讓劉閃不好意思了，身體雖然酸軟無力，也強撐著坐起。
“護士長，請給一個密封收集袋，我自己拿著方便。”他像裝了一腦瓜攪渾了的泥漿，又沉又昏，動作機械僵化，拿著收集袋坐著坐著。
劉閃坐了一會兒，腰勾了下去，接著連頭也扎下去，快塞進襠里。
柳艷秋帶有低級趣味地無聲一笑，卻馬上又意識到自己此刻的身份。
她見米盈忙乎了好一陣，感到過意不去，她座位離劉閃近，總該做點兒什麼吧？別讓人看她像個游手好閑的大小姐。可她從來又以君子動口不動手的原則在生活，實在沒侍候過醉鬼，不知道該做點兒啥，便把劉閃的頭㺸扶起來，糊擼了兩下，取走密封袋，替他拿著。
不料，劉閃已睡著了，腦袋一偏，砸在她手掌上，身體也隨之靠來。
柳艷秋本能地一撒手，劉閃的腦袋又掉在她腿上，一時，叫她不知所措。剛才是她主動來送劉閃的，為此還把正主兒擠下車，這會兒要是把他腦袋搬開推開，太生硬，不近情理。可是不搬走，這孩子管不住流口水的嘴，弄得人怪不舒服的。
她尷尬無奈地朝著米盈笑了笑，問道︰“他頸椎不會折了吧？這可咋整？”
“這個姿勢防倒嗆，挺好。”
米盈早當他倆是一對姐弟戀，玩兒玩兒曖昧，也是常情，反正車上沒有真正的病人。她還眨了眨眼，暗示兩位男護士別管閑事。
劉閃的腦袋隨著車身晃動，跟藥輾子的輾盤似的在柳艷秋的腿上擂著滾著。
她看著這顆腦袋，推開不是，用手去固定也不是，兩腿還得並在一起，以防腦袋從腿縫落下去，磕破了。她後悔擠到車上來，攤上這麼個水晶球似的玩意兒，腿上濕漉漉，渾身不爽。真是自找的，活該！柳艷秋心里還惦記著另外一人，便停止了關注劉閃的腦袋和口水。
“護士長，你怎麼答應褚照天的前妻呢？去精神病院多糟糕呀！”
“他明天出院，要是精神真有問題，轉院查查也好。”
柳艷秋非常吃驚︰“他不是重點科研項目嗎？你們醫院急赤白臉把他弄進去，還搞了那麼龐大一個專家隊伍，說不研究就不研究了？”
“唉，上面兒的決定，我一個小護士長哪知道呀。心血來潮唄，一拍腦門兒的事兒。”
“醫院董事會？”
“董事會定不了，是上面兒的上面兒，醫院董事會未必能看清。”
柳艷秋有所悟，上面兒的上面兒，那就不僅僅是經濟利益的瓜葛了。可她仍不明白，褚照天這麼一個笑話似的科研項目，還能牽扯到權力之爭？不過，到了那個層面，內幕還真不是普通人能弄懂的，信息單一，無法判斷，亂猜測就成謠言，成妄議了。
到醫院後，劉閃能自己下車，但那迷糊樣兒，柳艷秋也不放心讓他打車回去。
米盈為人熱心，當她听柳艷秋說，要帶這醉貨去找褚照天的母親和妹妹，認為太晚了，會打擾老人的睡眠，老人醒後，不易再入睡，更何況老人听說兒子要去精神病院，激動起來不好收場。“我在醫院有套福利房，你帶他上我那兒湊合一宿，明天一早再找人，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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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護士長！這太好了，那就打擾你一晚。”柳艷秋不想住醫院的賓館，嫌膩味。
好在劉閃也能搖搖晃晃地走路，只需要偶爾伸手扶一把，帶帶方向即可。三人很快進了米盈的屋子，里面有空氣清新劑制造的芳香，加上來甦爾味和酒精味，混合起來，還挺好聞的。房間整潔，干淨，沒有什麼繁雜之物。柳艷秋當即就喜歡上了米盈及其房子。
臥室有兩間，在米盈的幫助下，柳艷秋把劉閃安頓好了，自覺地睡到客廳沙發上。
米盈叫她對付著跟自己擠一晚，見她客氣推讓，也不勉強，便找出一床薄被給她後，自去衛生間洗漱。柳艷秋張羅了一天，實在疲憊了，扯上薄被就響起微微的酣聲。
步虛急得什麼似的，在荒地里亂跑亂撞亂找，沾了滿身的草。
他一會兒站住，兩手出指戳著太陽穴，嘴里念念有詞，祈禱天靈靈地靈靈，讓稱心鈴趕快現身。一會兒又變回驢身，搖頭擺尾跳著蹦著，希望順意鈴能認出他的模樣，回到他的脖子上。一會兒又撒開四蹄，繞著圈子跑，兩只驢眼大大地瞪著，要靠實力找到著提神鈴。
可是，這一切都無濟于事。遠處農家的公雞打鳴聲悠悠地把天色催亮了。
而步虛呢，幾乎使出了當年拉犁耕地的力氣，搜遍了四五公頃土地，也沒找著鈴鐺。
褚照天在接受群毆，被揍得死去活來時，步虛沒瞧見。他來到這里，只看見了一個精彩的尾聲，天庭巡查特使褚照天像開了掛一樣，正風馳電掣般地在人頭上飛行。
步虛的心里忍不住贊美稱心順意提神鈴和褚照天︰“牛掰，太牛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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