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虛要找褚照天,一找一個準兒。三魂滿天飛,他也能嗅到找到,何況是實體人。但褚哥要跟前嫂見面,不需要他當燈泡。步虛溜掉,找林好去了。
褚照天約見的盛城商場頂樓,是城關區有名的好吃城。這時沒到飯點兒,人少。他見一個穿著西裝的人迎面走來,這麼熱的天兒還打領帶。他甚是奇怪。
這人擦身而過,脖子露著小塊紅瘢,小三角,顯然是在遮丑,估計領子下還有更多。
一路溜達,褚照天看見一家西藏特色小吃,激動不已。單是菜品表上那牛肉面餅圖片,已饞得他死去活來,拔不出眼楮。
有一世,他在印經院給覺讓師傅當徒弟,學德格書法和制版。
三四月份的康區還冷得很,他卻要從高糞堆取出頭一年漚制的紅樺木板,凍他手指頭腫成透明的胡蘿卜,即使這樣他還用德格行書抄出了八千頌般若波羅密多經。師姐央瑪抱起他狠狠咬了他的嘴唇。褚照天嚇得哇哇大哭,那天他滿十一歲。
央瑪變戲法一樣,從懷里掏出夏巴勒即牛肉面餅獎賞他。
肚子飽了,嘴巴香了,褚照天饞貓一樣望著師姐充滿愛憐的面龐,陡然意識到,剛才咬他那一口也是央瑪的獎賞。從此,情竇綻放。此後他每一世的愛情都帶著野耗牛肉的香味兒,騷性,猛烈,泛濫。現在感受到這氣息,自然心蕩神馳。
他肩頭被人一拍。
“呆會兒吃!快走!誰追你?”柳艷秋拉著褚照天奔向直梯。
進了電梯,褚照天才收回神志,急問王慈雪怎麼了。柳艷秋不敢說真話,含糊其辭說雪兒暫有警察保護。褚照天低聲道︰“醫院要找我。直梯人多,每層都上,被人發現,逃都沒法逃。”柳艷秋打量著他,笑道︰“你往里邊兒站,背對門。”
這主意損色兒。
電梯門在下一層打開,柳艷秋把著門輕聲道︰“對不起,有精神科的。”再朝面壁的褚照天一指。原來在電梯里的,也有人急著下了,只剩下九個人。可這次剛一關門,電梯廂劇烈一抖,在驚呼中直墜而下。
柳艷秋慌張地按了每個樓層的按鈕,又使勁兒摁緊急紐。
眾人哭喊,喧鬧。
褚照天道︰“大家靠牆半蹲,背抵牆,抬腳跟,腳尖半踮。快!”說著,把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從他媽緊摟著的雙手中抱出來,放平在電梯板上,一邊動手教︰“手抱後腦勺,平躺著,別動。”孩子媽媽無聲垂淚,呆看著。
人們在驚慌中,見有人沉著地教導,就依言照做。
柳艷秋仍站著,雙眼驚愕地瞪著褚照天。
“蹲下抱頭,別以為長一身肥肉就扛摔。”褚照天搭著她肩,摁下她,推著她緊靠壁,再握著小腿調整姿勢,抬扶她腳跟。做這些時,柳艷秋喃喃道︰“變了。擱以前,你會拿這兒的人當你床墊。”
大概是緊急制動被激活,下墜減速,卻仍然快,仍然險,滑過每層樓都沒停止的跡象。
褚照天估算了時間,要用搬運術,卻想起在別墅里沒暴露,純屬僥幸。若在眾目睽睽下施法,將暴露無遺。可電梯從二十九層樓下墜,一旦觸底,大家的防範姿勢根本沒用,除了自己,將無一幸存。
“閉上眼!可防心髒震碎!”褚照天暴喝,胡謅了一句嚇唬。
最終,他終不忍心看見孩子喪命。
他移步踏罡,手指拈訣,心誦咒語︰天有天將,地有地祗,搬龍鎮梯,功在天庭……到急急如律令念完,求太上老君給個面子。
殘缺道人傳授殘三車時,附贈搬運術。褚照天只練得皮毛,不能用這門法術移山填海,但把電梯往上挪挪,再緩緩下墜,也許能做到。果然,電梯頓了頓,再緩緩上行,約莫半層才轉而下墜,速度已慢了。褚照天兩指戳碎緊急紐。
眾人歡呼起來,褚照天厲聲問道︰“剛才誰沒閉眼?誰撒謊,電梯還要快速墜落!”
電梯里有兩個男子一個男孩,其余都是女人,大家劫後余生,比較老實,參差回答道︰“我閉了……”“我也閉了的……”褚照天不太放心,又設套問︰“見我損壞緊急紐的,要保密,能做到嗎?”眾人都舉頭看向按鍵盤。
褚照天目光一掃,眾人眼里是茫然、疑惑、詫異、不解。
他放心了,電梯發出輕微震動,停下。一個男人搶去摁開門鈕,電梯門沒反應。
柳艷秋還蹲著,被這男人踫著,身體一歪倒了,人呈彎曲,手抱頭,如胎兒在母體內。兩個手腳快的女人撲上,掐人中掐虎口兼撫胸口,對她一頓薅。
有幾人對著門縫嘰嘰哇哇亂喊,或哭訴,或索賠。
外面的人可能是听見電梯里還挺熱鬧,喧嘩一陣後,靜了。過了一會兒,才響起半導體喇叭喊話,請里面的人安靜,放心;電梯控制系統壞了,現在要撬門營救;請里面的人和門保持距離。又過了一陣,喇叭說,商場已組織了救護隊,候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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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媽媽三十出頭,穿戴一身價錢不菲的服飾。她推孩子走到褚照天面前感激道謝,要孩子跪下磕頭。褚照天卻蹲下拉著小孩,嘮起家常,以分散其注意力。
掐著柳艷秋人中的女人怒道︰“神經病,老婆倒地上你管管呀。”褚照天笑道︰“您放心,她沒事兒,是緊張壓抑到極致,又突然放松導致的暈厥,讓她歇會兒就好。謝謝您!”說著時,門開了。
兩名紅馬甲救護隊員在門口,快速向商場經理報告了沒有傷亡的意外喜訊。
商場經理請大家依次走出,跟隨救護隊員上車。
“瞎呀,有人暈倒了。”掐虎口的女人憤然道,她把柳艷秋的包遞給褚照天。
褚照天接過包,抱起蜷成一團的柳艷秋,跟救護隊員往車庫走。身後有聲音響起︰“穿病號服那神經病弄壞了電梯的。”褚照天沒回頭看,也因此更放心了。
孩子媽媽本走在前面,她听見誣陷,立即牽著孩子折身,一路辯護著走回來︰“胡說!他救了我們,救了你。你別狼心狗肺亂咬人!”她快到褚照天跟前時,褚照天抱著柳艷秋擋住她,直搖頭暗示。孩子媽媽道︰“我跟他們說說,是你……”
褚照天的擠眉弄眼不見效,怕她壞事,忙出言阻止︰“你想把我弄回精神病院?”
原來,孩子媽媽一直看著孩子,痛心地想道︰這是最後一眼了。當她看見褚照天的腳步在孩子身邊游走,便順著腳、腿、腰往上看,只見褚照天雙手舞動,動作像極了打醮作法的道士。她打了個寒顫,緊緊埋下頭。不想,電梯停了一會兒,又上行。
這人真是在作法!
她現在听了褚照天的話,誤以為他是干這種事被送進精神院的,就不再打抱不平了。褚照天顧不上泄不泄密,見她閉嘴,說了聲謝謝就往前走。進了停車場,孩子媽媽牽著孩子追上褚照天,她道了歉,又遞出名片︰“我叫陸靚,請問尊姓大名?”
褚照天報了姓名,又道︰“抱歉,不方便接,請把名片塞我手里。”
陸靚听了他名字,神色驟然凝固,扭頭盯褚照天看了一眼,還是把名片塞到他手里,便抱起孩子快步走去。
褚照天對陸靚神態的陡變頗為疑惑,搜索了宿主記憶,心一緊︰靠,這麼巧,仇家!
高福軒和劉閃進門,見屋里不像富麗堂皇的家,擺設著許多繁雜器物。可這里又太簡約了,兩壁分擺著兩組大立櫃,只有兩把木椅,一個折疊茶幾還是靠在立櫃邊放著。王慈雪也沒有他們坐下的意思。劉閃笑著想,不見外,真沒把我們當客人。
他提醒道︰“房東連沙發也不配一張?”
王慈雪告訴他,原來有,她不需要,房東就搬到別的出租房了。
高福軒沒在意這傻缺女人的禮節,直接問起褚照天。王慈雪愁眉苦臉地回答︰“我也急呀,快兩小時了。可褚照天說地址是對柳艷秋說的,我沒听見。”
“打電話問問。”劉閃道。
“不好吧。柳艷秋要怪我催她。”
“不催她,就問問她在哪兒,找到人沒。”
褚照天把柳艷秋抱上大轎子車,加上救護隊員和商場經理總共十七個人,座位富余。褚照天直接去最後一排,打算把柳艷秋放後面的長座上,捋直了,再看看是什麼原因昏迷這麼久。可他剛往上一放,柳艷秋的手自行伸展開,雙臂如蛇,纏在他脖子上。
聲如蠅蚊︰“蜷累了,手腳僵,腰也累騰,多抱一會兒。”
“這不好吧。”褚照天對飛來的露水艷事,倒不是抗拒,只覺得該講講公共衛生。他扭頭看去車里的人。司機也正扭頭沖他喊︰“都坐下,開車了。哎,穿病號服那位,說您 。”
柳艷秋發著號令︰“坐下,有啥不好的?都以為你是我老公,抱抱怎麼啦?坐!”她聲音小,口氣硬。褚照天只得坐下,柳艷秋像雁麼虎掛在他身上,身子橫他大腿上舒展著腰和腿,對著他噴氣如蘭地哼著︰“英雄,你主宰,我崇拜。”
褚照天把頭偏到一邊,看向窗外。
柳艷秋說的真話。昏迷前她就感到褚照天變了,見他指揮眾人采取自我防護,臨危不懼的鎮靜,從容不迫的調度,威風凜凜的命令,有英雄範兒。電梯落地,她確實暈了一會兒,被人摸到心口,才嚇醒。她繼續昏迷,是想檢驗褚照天是不是裝。
大出她意料,褚照天待人接物也大度大氣了。
短短的歷險,柳艷秋聯想到好些事。
在電梯里,柳艷秋听見陸靚要孩子磕頭,卻被褚照天攔下。擱以前,他不趁機當個干爹,沒收了陸靚才怪。有人罵他神經病,他和氣化解了。在過去,那女人不住一周醫院,褚照天消不了氣,他心胸狹窄,睚眥必報。
最意外的是,有人說他破壞電梯,他充耳不聞,還阻止陸靚爭辯。
“奇怪!”柳艷秋腦子鑽出疑問︰“陸靚怎麼肯定是他救了大家呢?他只在安撫眾人、鎮住當時的混亂起了作用,不能說救呀。不對,陸靚一定看見了什麼。電梯因機械事故失控下墜,停了一會兒又上行,以後得問問技術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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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柳艷秋的眼里,以前的褚照天是個邪惡、凶殘的暴徒。他自私,冷酷,傲慢,奸詐,直接毀在他手上的公司至少三家;間接毀掉的說不清多少,他手段毒辣,善于操控,想扒他皮,吃他肉的人,在新康只怕數不過來。
現在她又極力為自己的心理變化找理由,找邏輯鏈。
惡人轉性,為什麼比平素就善良的人招人喜愛。浪子回頭就是例子,缺邏輯吧?也需要站在宗教的高度去理解。惡魔放下屠刀,能立地成佛,普通人從不拿屠刀,甚至苦苦修行,也成不了佛。太沒道理了。只有佛家的頓悟能解這個謎。
自性自悟需要契機,如醍醐灌頂、當頭棒喝。開悟了不僅度自己,還度騾子度馬,慈航普度。褚照天救人,也許是因車禍那一刻幡然醒悟,從此可愛。
柳艷秋暗道︰嗯吶,能自圓其說。
褚照天抱著柳艷秋,感覺熱。
本就像端了個火盆,她再扭來扭去一陣蠕動,火焰慢慢從褚照天的下丹田升騰,竄上百匯穴時,轉瞬裂變,爆炸成無數火星火苗,又從頭部傾泄下來,在經絡里燃燒。
那些最為熾烈的火星,盡撿敏感的穴位鑽。
從天柱穴開始,一路鑽入中府、氣海、關元、中極、膈俞、三焦俞,沖擊腎俞、命門,像不可遏制的飛瀑突破了仙骨穴;火勢風行,點燃了承扶、委中、足三里、築賓、三陰交、太溪穴,直燒涌泉。
褚照天全身火海,熊熊燎原。
“嚶,好熱……”柳艷秋在他懷中拱動,顫栗,痙攣,給火里添著一把把的干柴。吊帶蹭掉一根,薄衫揉縐褪縮,暴露得極不文雅。她一只手像泥鰍,滑到褚照天腰間,手指如蛇信點擊搓揉他的八膠、會陽穴,更是往火上澆了一桶汽油。
褚照天低頭看她。
柳艷秋汗津津的臉上散發著粉嫩紅潤的光澤,她把自己沾染上了褚照天的荷爾蒙的荷爾蒙,變本加厲給他刷了一臉。褚照天喘息著央求︰“別動,這麼多人。”柳艷秋在他腰上的手指,按著了命門。
褚照天大吃一驚,心髒倏然冷卻,念頭疾轉︰她是什麼人?
還沒等他有所動作,手指又滑向仙骨穴。褚照天這才松懈,笑道︰“認穴這麼準。行家呀,學過針灸吧?”這一問,身上熱浪退潮。那手指雖然意猶未盡在腰後游走,卻因發電機停下,失去了能量。
柳艷秋笑道︰“常做推拿,推油,記得一些。”
褚照天卻不知道,共歷險情,這個連對他的痛恨也不敢流露的女人,愛上他了。
柳艷秋挪到座椅上坐正,理好衣衫,正色道︰“說我長一身肥肉是幾個意思?”
冷靜了,就該較真,因為她開始在意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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