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里的情誼
晨霧如未化的薄霜，在青瓦白牆間纏綿。香玲踩著布滿露水的石板路疾行，木屐叩擊路面的脆響驚起竹籬上的露珠，順著紫色牽牛花的脈絡蜿蜒墜落。遠處周美麗家的葡萄架在薄霧中若隱若現，她裹著藏青粗布披肩倚坐在竹椅上，晨光穿過層層疊疊的藤蔓，在泛黃的書頁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宛如撒了一把揉碎的星子。
"吱呀——"半掩的木門被推開，大黃狗從廊下竄出來，蓬松的尾巴掃過香玲沾滿泥點的褲腳。周美麗合上書起身，發間別著的木簪隨著動作輕晃︰"喲，怎麼跑得氣喘吁吁的？快坐下來喝口水。"她遞來的陶杯還帶著體溫，杯沿浮著幾片新采的薄荷葉。
香玲的指尖摩挲著杯壁粗糙的紋路，眼眶突然泛起潮意︰"美麗姐，你不知道這些日子我多盼著你回來。"她望著院角凋零的月季，聲音發顫，"以前咱們總在傍晚去田埂挖野菜，你教我辨認車前草和艾草；下雨天窩在村委給孩子們補功課，你講的算術題比老師還明白......你走後，連村口的老槐樹都顯得冷清了。"
周美麗將掌心覆在她手背上，老繭與她的輕輕相觸︰"傻妹子，我在城里總夢見咱們村的螢火蟲。"她指了指廊下掛著的竹籃，里面躺著幾包油紙包裹的種子，"這次帶了新品種的油菜籽，等開春咱們種滿後山。"
香玲破涕為笑，眼角的淚痣在晨光中微微發亮︰"多謝你能回來看前進哥，你沒發現他都消瘦憔悴了！你再不回來我都要瘋了，對了美麗姐，你說的油潑面......"話音未落，廚房方向傳來瓷碗踫撞的脆響，驚得屋檐下的麻雀撲稜稜飛走。
周美麗客氣的說道，“別這樣香玲，至于油潑面，等你有空了我教你做！時候不早了，快回去做飯吧！”香玲說，“那我走了美麗姐，有空再來找你！”
"再不回來做飯，小和平該掀灶台了！"香菱看到手機信息，趕忙起身回家，圍裙帶子在身後飄成一道弧線。周美麗送她到籬笆旁，折了枝帶露的野薔薇塞進她掌心︰"明天晌午來我家，我教你做扯面，面要摔得"啪啪"響才勁道。"
轉過三道田埂，香菱剛跨進家門就撞上小和平氣鼓鼓的臉。少年把書包甩在八仙桌上，震得碗櫃里的青花瓷碗叮當作響︰"天都大亮了還不見人影，是去會情郎了吧？"
"小和平！怎麼和你娘說話呢"許前進從堂屋轉出，竹煙桿在門檻上磕出悶響，"你娘天不亮就去周美麗家了，你倒好......"他瞥見香玲泛紅的眼眶，把後半句話咽回肚里，轉而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順路給你帶了糖糕，快做飯吧。"
廚房里很快升起裊裊炊煙。香玲往灶膛添了把干透的桑枝，火苗" 啪"竄起，映得她臉頰通紅。她將淘好的米倒進鐵鍋，特意在鍋底抹了層豬油——這是前進哥最愛的吃法。待飯香漫過整個院子，她又踩著木梯摘了把鮮嫩的野莧菜，紫紅色的汁液染在指尖，像沾了朝霞。
飯桌上，小和平捧著焦脆的鍋巴大快朵頤，腮幫子鼓得像偷吃糧食的小倉鼠。許前進就著青菜湯嚼著糙米飯，眼角笑意藏都藏不住︰"和平，等周末跟你娘去周美麗家學做油潑面，听說要潑辣子......"
夕陽西下時，香玲站在曬谷場遠眺。周美麗家的煙囪正升起淡青色的炊煙，與天邊的晚霞融成一片。她想起灶台上煨著的臘肉，明天該叫上美麗姐來嘗嘗，順便把後山開墾的計劃再仔細商量商量。晚風掠過金黃的麥浪，裹挾著柴火香與飯菜香，將這份溫暖的情誼，細細揉進每個村民的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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