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兒情緒激動之下,全身軟綿綿的。
    孫秀芬跟拖個布口袋似的,拖著秀兒就往外走!
    她邊走還邊說︰“你要是自己立不起來,誰幫你也沒用!”
    “想想你家里的兩個閨女吧!”
    “遇上點兒事兒就成了癱爛泥,真讓人瞧不上!”
    “你要是半夜拿刀把黃老四捅了,我都得敬你是個人物!”
    孫秀芬一頓連珠炮般的輸出,秀兒的目光里漸漸煥發出神采。
    “嫂子,你,你心里就不記恨我?”
    “哼!”孫秀芬冷哼一聲,大踏步的朝前走,就像個要出征的女將軍︰“我這輩子都盯著你!”
    “你要是再敢勾搭我男人,我就給你腿打折!”
    听著孫秀芬放狠話,秀兒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哆嗦。
    “不過除了你,我更恨黃老四!”
    “這個狗日的畜生,逼自己老婆靠人,什麼東西啊!”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來到了黃老四家。
    東屋里亮著一盞昏黃的光,楊大海狗腿的一腳將木門踹開,彎腰躬身,一擺手︰“嫂子請!”
    楊大山︰......從小就沒弟弟機靈,以後可得學著點兒。
    可以用來哄媳婦兒啊!
    “我草你個血媽的!大晚上的當當的干哈?!淨他媽的耽誤老子睡覺!”
    “你給我滾進來,老子非得捶死你!”
    黃老四在炕頭咆哮!
    縮在爐子邊兒分吃烤土豆的兩個小姑娘嚇的一哆嗦,手里的土豆嘰里咕嚕的滾到了地上!
    焦黃噴香的土豆沾的都是灰,孫秀芬彎腰撿起來,吹吹上面的灰,又遞給兩人。
    “吹吹就不髒了,好孩子,接著吃吧!”
    倆孩子認的孫秀芬。
    前些天還給她們媽媽摁雪窩子里胖揍呢,這咋又來了呢!
    倆孩子唧唧索索的小步挪到秀兒跟前,然後一把抱住了她媽的大腿!
    秀兒輕輕的撫摸一下閨女的頭頂,柔聲道︰“你倆去西屋,把門關上,有多大動靜兒也別出來,知道了嗎?”
    “嗯吶,知道了媽媽!”
    倆孩子格外的听話,抱著啃了一半的大土豆,邁著小短腿就去了西屋。
    孫秀芬目光柔和的看著兩個孩子關上門,回過頭再看秀兒,那是更加恨鐵不成鋼!
    “多好的孩子啊,你就天天由著黃老四這麼折騰!”
    “嫂子,你說的對!為了我倆閨女,也不能讓他這麼折騰了。”
    秀兒突然目光堅定,從鍋台邊,順手抄起盛粥的大鋁勺。
    八十年代的鋁勺用料那叫一個扎實,六七十厘米的長柄,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秀兒朝前走了兩步,忽然停住了。
    後面站的一圈兒人心都緊張起來了。
    孫秀芬剛要說啥,只見秀兒長出了一口大氣,接著腳步堅定的撩簾子進了里屋。
    黃老四睡的迷迷瞪瞪的,一見秀兒進屋,立馬厲聲呵斥︰
    “不是讓你去睡楊大山嗎?這麼快回來了,是又沒睡上?你個廢物點心!送逼都沒人要!”
    “當啷——”
    鋁勺落地!
    孫秀芬在外屋听的氣壯頂梁門,左右看看,見沒有趁手的家伙式兒,直接拉開櫥櫃的櫃門,拿起一把雪亮的菜刀!
    “哎媽呀!媳婦兒啊,咱可不興殺人吶!”
    “滾開!”
    孫秀芬一把掙開抱住她的楊大山︰“我今兒必須給黃老四點兒顏色看看,好讓他知道花兒為什麼這麼紅!”
    說著,一把將門簾拽了下來,氣勢洶洶的進了里屋!
    “秀兒,你個慫包蛋!你這輩子就算完了,你倆閨女有你這樣窩囊廢的娘,這輩子也算完犢子了!”
    “哎,哎,哎!孫秀芬你個虎娘們兒,你想干哈?”
    黃老四一臉驚恐,掙扎著就往炕里爬,邊爬邊喊,嗓子都劈叉了!
    “救命啊!”
    “殺人啦!”
    “楊大山的媳婦兒要殺我啊!”
    “......”
    孫秀芬皺眉,“聒噪!”
    右胳膊一揮,手里的菜刀脫手而出,直接砸碎了窗戶玻璃!
    鋒利的玻璃碴子四處亂濺,在黃老四的臉上劃破了好幾道小傷口!
    鮮血呼啦一下就順著臉流了下來。
    緊接著,一股子尿騷味兒沖的楊大海等人差點兒吐了。
    “草!這就尿褲子了?”
    “慫包蛋!”
    楊大海話里的鄙夷清清楚楚,秀兒心里頓時翻了個個兒!
    自己為啥看見這個爛慫,還能給嚇成避貓鼠?
    難不成以前的日子都讓豬油蒙了心了?!
    咋就這麼怕他啊!
    都說殺人誅心,奴隸要想翻身做主人,必須得先從心理上得到解放。
    他得有配得感!
    覺的自己就應該不當任何人的奴才!
    楊大海和楊大山站在院子里,听著屋里黃老四的慘叫,悠哉悠哉的抽了兩根煙。
    這功夫,有听見動靜兒的鄰居們過來了。
    他們探頭朝屋里看了看,隨後笑道︰“咋的,秀兒終于知道還手了?”
    “嗯吶唄,兩口子吵吵鬧鬧的,床頭打架床尾和。”
    楊大海淡淡的說了句話,隨後給他們散煙。
    “那可不唄!兩口子過日子,哪有馬勺不踫鍋沿的!”
    “對啊,對啊!我昨天還跟家里的嘰嗝呢!”
    “......”
    黑暗中,煙頭紅光明明滅滅,大家伙兒就跟聾了一樣。
    好像就沒人听見黃老四一聲高似一聲的慘叫!
    說實話,黃老四這癟犢子沒瘸腿的時候坑蒙拐騙,小偷小摸,大家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就是沒有由頭打他!
    現在秀兒終于雄起,把黃老四打的吱哇亂叫,大家伙兒這心里啊,就跟三伏天喝了瓶冰鎮啤酒似的。
    舒坦!
    爽快!
    大興安嶺的冬天,那是嘎嘎冷啊!
    這里的嘎嘎可不是形容詞,那絕對是擬聲詞。
    樹枝子,板杖子,土地,全凍的嘎吱嘎吱的亂響!
    大家伙兒被凍的原地直跺腳,就這麼著,愣是沒有一個人舍得回家鑽熱被窩去!
    你就說這黃老四得多遭人恨吧!
    當然,說到這兒就得有人納悶,黃老四這麼不是東西,禍害鄉鄰,還欺負老婆孩子,咋就不見有一個人伸把手呢?
    要不是孫秀芬,秀兒這輩子都得在黃老四手里卑伏的!
    可咱們話又說回來,都是普通老百姓,誰還能真的路見不平一聲吼啊!
    大多數都是心里罵罵咧咧,行為上忍了又忍。
    少惹麻煩多吃飯,這是老百姓存活在人世間的第一信條。
    屋里,黃老四的聲音漸漸微弱。
    大家伙兒挨個進屋打了個晃,看見黃老四被打的不成人形了,這才滿意的回家睡覺去了。
    秀兒臉色煞白,但神情亢奮,拿著大鋁勺的手還微微發抖。
    “嫂子,我,咳咳,真痛快啊!”
    憋屈了十幾年,一朝翻身做主人,心里這叫一個暢快!
    秀兒一瞬間覺的天也高了,地也闊了,就是這三間破土坯房都看著那麼順眼!
    孫秀芬豎起大拇指︰“妹子,干的漂亮!記住嘍,以後這個家,你說了算!”
    斷了腿的黃老四,被治卑伏了,料他以後也不敢興風作浪了。
    沒了這個無底洞,秀兒再多養點兒雞鴨鵝,日子慢慢就過起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