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歌的腳步在一片腐葉堆積的空地驟然頓住。
他松開拽著劍痴後領的手，指節抵在唇上輕噓——身後的笑聲不知何時變了調子，像是有無數根生銹的鐵針在刮擦耳膜，連空氣都泛起令人作嘔的腥甜。
"他們在逼我們回頭。"正義使者抽出腰間三尺青鋒，劍脊上刻著的"鎮邪"二字泛起微光。
這位聯盟里出了名的鐵面修士此刻眉峰緊蹙，目光掃過四周纏繞的枯藤，"但方才那道空間裂痕最多能拖延半炷香。
若繼續往聯盟方向跑，等尸修群追上......"
"不如反其道而行。"林九歌反手按住儲物戒，鱗片符文與暗月令的熱意交織著爬上手背。
他望著黑霧深處那團若隱若現的鬼面殘像，眼底的冷意淬成了刀鋒，"這笑聲和符文共鳴同時出現，說明源頭就在附近。"
劍痴握緊劍柄的手微微發顫，不是恐懼，是興奮︰"我听師父說過，最危險的地方往往藏著最大的機緣！
九歌哥，我跟你去！"
正義使者的青鋒劍突然嗡鳴，劍尖直指左側的枯木。
三人心頭一凜——原本靜止的黑霧正以那棵枯木為中心翻涌，從中爬出的東西讓劍痴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是只半人半獸的怪物，脊背弓起足有兩丈高，皮膚下凸起青黑色的血管，最駭人的是它眼眶里沒有眼珠，取而代之的是兩枚流轉著血光的符文。
更遠處的霧靄里，此起彼伏的低嚎響起，數十雙這樣的血眼正緩緩逼近。
"冥河蝕天印！"林九歌低喝一聲，九曜劍離鞘的瞬間，整座魔林都仿佛顫了一顫。
他曾在甦夜白的藥經里見過類似描述——這種符文能操控死物與精怪，是上古魔修最陰毒的手段。
"淨化！"正義使者雙手結出法印，眉間一道金紋亮起。
他的青鋒劍突然爆發出刺目金光，斬向最近的魔怪時竟帶起層層漣漪，那怪物被劍光掃中的瞬間發出淒厲慘叫，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剝落，露出下面白森森的骸骨。
劍痴的青鋒劍卻早已化作一道流光。
這少年劍修最擅長"流星七斬"，此刻他足尖點地躍起，手中劍連斬七次，七道銀芒精準刺穿七只魔怪的咽喉。
被刺穿的傷口處，符文突然扭曲成蛇形，竟要順著劍刃反噬！
"小心！"林九歌的九曜劍劃出半圓，空間裂痕如蛛網般蔓延，將那幾縷黑芒絞成碎片。
他反手甩出三張雷符，紫色電弧在魔怪群中炸開，焦糊的臭味混著腐葉味撲面而來，"這些符文有自主意識，攻擊時避開它們的眉心！"
話音未落，一只魔怪突然從地底鑽出，利爪直取劍痴後心。
林九歌瞳孔一縮，九曜劍橫斬而出，卻見正義使者的青鋒劍已先一步刺出——金光包裹的劍尖穿透魔怪後頸，那枚血光符文"滋啦"一聲被淨化成青煙。
"謝前輩！"劍痴險險避開攻擊，額頭已滲出冷汗。
他這才發現，這些魔怪的動作看似雜亂，實則在圍堵三人的退路。
最外圍的魔怪正緩緩縮小包圍圈，將他們往空地中央逼去。
"結三才陣！"林九歌大喝。
他站陣眼，九曜劍每一次揮斬都帶起空間裂痕，將撲來的魔怪撕成兩半；正義使者守左位，青鋒劍的金光如浪潮般推進，所過之處魔怪的符文紛紛碎裂；劍痴守右位，"流星七斬"施展開來，劍影如暴雨般覆蓋整片區域。
戰斗持續了半炷香。
當最後一只魔怪被劍痴刺穿眉心時，三人皆已氣喘吁吁。
林九歌的道袍被劃開三道血口，正義使者的青鋒劍缺口處還粘著黑褐色的怪物血液，劍痴的左手腕則被魔怪利爪擦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但他卻咧嘴笑著，將染血的劍指向地面︰"九歌哥，你看！"
林九歌順著他的劍尖望去，只見每具魔怪尸體的眉心處，都有一枚淡金色的符文正在消散。
他蹲下身，指尖輕輕劃過其中一枚，觸感像是刻在骨頭上的烙痕︰"和之前在樹影、尸修身上發現的完全一樣。"
"這些怪物根本不是活物。"正義使者用劍尖挑起一具尸體的頭皮，露出下面泛著幽藍的骨骼，"它們的血肉是被符文強行粘合的，就像......提線木偶。"
劍痴突然蹲下身，從一具魔怪尸體下抽出半本破書。
書皮已經腐爛，封面上的"冥河"二字卻清晰如血︰"我剛才看見這怪物死的時候，爪子還死死摳著書角。"
林九歌接過古籍，泛黃的紙頁上寫滿了歪扭的古篆︰"......冥河蝕天印，以十二冥河令為引，可拘天地怨氣，化萬靈為傀......若十二令齊，魔潮起，仙界生機盡噬......"
"十二冥河令？"正義使者的聲音陡然拔高，"前幾日暗月谷的密報說，有十二道黑氣墜入魔林......"
"所以那半張鬼面，是在找這些令？"劍痴的聲音發顫，"剛才儲物戒里的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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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九歌的手指停在某一頁，上面畫著十二枚形態各異的令牌，其中一枚的圖案，與他儲物戒里的鱗片符文一模一樣。
他突然抬頭望向四周——不知何時，原本還算清晰的月光被黑霧完全遮蔽，連蟲鳴都消失得干干淨淨。
"不對勁。"正義使者的青鋒劍再次嗡鳴，這次的震顫帶著說不出的焦躁，"剛才戰斗時，魔林的霧氣是往空地外涌的，現在......"
他的話被一聲枯枝斷裂的脆響打斷。
三人同時轉頭，只見百米外的古松正以詭異的弧度扭曲，樹皮裂開無數細縫，滲出黑褐色的粘稠液體。
更駭人的是，原本消散的黑霧開始重新聚集，在空中勾勒出一枚枚血色符文，與魔怪眉心的印記如出一轍。
林九歌將古籍收入儲物戒，九曜劍在掌心流轉出幽光。
他望著逐漸凝結的符文，听見自己的心跳聲蓋過了所有聲響——這一次，他們不再是被追逐的獵物。
但就在他準備開口時，腳邊的腐葉突然劇烈翻動。
三人低頭，只見地面裂開蛛網狀的細縫，黑血正從裂縫中滲出，在他們腳邊匯集成小小的血池。
血池中央，一枚刻著鱗片紋路的令牌正緩緩升起，與林九歌儲物戒里的符文產生共鳴，發出蜂鳴般的震顫。
而遠處的黑霧中，那半張鬼面終于完全顯形。
它咧開的嘴角幾乎扯到耳根，空洞的眼窩里，十二點幽光次第亮起——正是古籍中記載的十二枚冥河令的虛影。
"歡迎來到......冥河之約。"鬼面的聲音像是從九幽地獄里擠出來的，混著無數人的慘嚎，"林九歌，你的符文，該回家了。"
林九歌的手指扣緊九曜劍柄。
他能感覺到暗月令在胸口發燙，儲物戒里的鱗片符文幾乎要破體而出。
但這一次，他沒有退。
因為他看見，正義使者的青鋒劍已經燃起金色火焰，劍痴的眼中跳動著灼熱的光。
而他自己，掌心的九曜劍，正渴望著斬開這團籠罩仙界千年的黑霧。
風突然大了起來。
吹得血池里的冥河令輕輕搖晃，吹得空中的血色符文獵獵作響，卻吹不散三人眼中的鋒芒——
更大的風暴，才剛剛開始。
林九歌的拇指摩挲過古籍泛黃的紙頁，"十二冥河令齊，魔潮起"的古篆在血池中映出幽光。
鬼面的笑聲還在黑霧里翻涌，他卻敏銳地捕捉到腳邊血池的波動——原本緩緩旋轉的冥河令突然加速，鱗片紋路與他儲物戒中的符文共鳴，震得掌心發麻。
"九歌！"正義使者的低喝撕裂空氣。
三人同時抬頭，只見十丈外的古松正滲出瀝青般的黑液，樹干上的裂紋里竟伸出無數骨節分明的手，將整棵樹拖向地底。
更遠處的枯藤像活了過來，相互纏繞著織成密網，連月光都被絞成碎片。
"空間禁錮！"林九歌的神識剛探出三寸便被彈回，額角滲出冷汗。
他能清晰感覺到周圍的靈氣正在凝結成實質，像無形的繭包裹著三人。
九曜劍嗡鳴著試圖斬開這層桎梏，卻在觸及黑霧的瞬間蕩起漣漪，連劍刃都泛起霜白——那是靈氣被強行抽離的征兆。
劍痴的左手腕還在滲血，此刻卻被禁錮壓得發出脆響。
他咬著牙揮出"流星七斬"，七道銀芒卻如泥牛入海，還未觸及藤網便被撕成星屑。
少年急得眼眶發紅︰"這鬼東西吞了我的劍氣！"
"是冥河蝕天印的進階術法。"正義使者的青鋒劍不再泛金光，劍脊的"鎮邪"二字黯淡如灰。
他指尖掐訣，眉間金紋驟亮，一道金色光刃劈向空中凝結的血色符文——光刃與符文相撞的剎那，竟爆出刺目的黑焰，反震得他連退三步，嘴角溢出黑血。
林九歌的瞳孔收縮成細線。
他突然想起甦夜白曾說過，上古魔修擅長以怨氣為引，將空間化為牢籠。
而此刻血池中十二枚冥河令的虛影正隨著禁錮的收縮緩緩閉合，每閉合一分，周圍的靈氣便稀薄一分。
"結陣！"他大喝一聲，九曜劍插入地面。
三人的指尖同時泛起微光，在頭頂結成三色光罩——林九歌的空間之力、正義使者的淨化金芒、劍痴的鋒銳劍氣，三種力量交織成網，試圖與禁錮對抗。
光罩與黑霧相撞的瞬間，整片魔林都發出嗚咽。
林九歌感覺有千萬根鋼針在刺探識海，那是冥河印在試圖侵蝕他的意識；正義使者的金紋被黑焰灼燒，皮膚泛起焦黑；劍痴的劍鳴變成哀嚎，劍身出現蛛網般的裂痕。
"頂住！"林九歌咬碎舌尖，鮮血噴在九曜劍上。
劍身上的鱗片符文突然活了過來，如游龍般鑽入光罩。
原本膠著的對抗出現松動，黑霧被撕開一道尺許寬的縫隙——可就在三人欲趁機突圍時，鬼面的笑聲突然炸響！
"想走？"鬼面的眼窩里，十二點幽光徹底重合，化作一輪漆黑的月亮。
血池中的冥河令同時爆發出刺目血光，與空中的符文連成一片，形成一張巨大的符網，"你們的命，早就在冥河之約里了。"
林九歌只覺周身一沉。
那符網像有生命般纏上光罩，三色光罩瞬間龜裂。
正義使者的金紋徹底熄滅，青鋒劍"當啷"墜地；劍痴的劍裂成碎片，少年踉蹌著栽進林九歌懷里；九曜劍的靈氣被抽干，劍柄在掌心烙出焦痕。
周圍的空間開始凝固。
腐葉停在半空，血池的波紋靜止成畫，連鬼面的笑紋都定在嘴角。
林九歌望著自己逐漸無法動彈的手指，听見識海里暗月令的轟鳴——這不是普通的禁錮，而是將他們困在時間與空間的夾縫中，如同被封入琥珀的昆蟲。
當意識即將沉入黑暗前，他瞥見儲物戒里有微光流轉——那是甦夜白送他的闢毒丹，此刻正貼著鱗片符文輕輕震動，像是某種無聲的回應。
而在完全陷入黑暗的剎那，林九歌听見鬼面的低語穿透虛無︰"好好看看......這冥河之牢里，藏著你最想知道的答案。"
空間徹底凝固。
三人的身影，連同那半本古籍、十二枚冥河令的虛影，一同被封入了這片死寂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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