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曾有人利用它在雨季悄然害死數千人!”
“這種東西在南越極為罕見,百年難得一見,如今怎會恰好出現在公子身旁,定是有人居心叵測!”
嬴軒听罷,冷汗涔涔而下。
前天降雨時,自己險些舉著它沖入雨中。
若非章邯勸阻說雨即將停歇,不如等等再行,嬴軒怕是早已命喪黃泉!
汗珠順著鼻尖滑落。
此刻他才猛然記起,為何這氣味如此熟悉。
因為扶甦喝下的那碗毒湯,正是這個味道。
嬴軒手臂微微顫動,腦海飛速閃過無數念頭。
會是誰?是那位中尉?可他並無理由加害于我啊!而且當時眾人環視,他事後必然難逃法網,必遭滅族之禍!
那就是趙高?趙高設計好讓中尉把這東西交給自己,才故意給了中尉?
秦始皇尚在人間,此時的趙高比奴才還馴服,別說謀害長公子了,就算是嬴軒朝他臉上吐口水,他也只會低頭忍著。
嬴軒立刻否定了這種可能性。
那想要除去扶甦之人並未就此罷手,依舊潛伏暗處,如毒蛇般伺機對嬴軒發起致命一擊。
嬴軒本就缺乏安全感的心此刻更是忐忑不安。
他警覺地環顧四周,把裝有木墜的盒子密封後,便拉著張良快步離去。
如今他除了章邯和張良之外,誰也不相信。
張良沒有多言,他知道眼下最要緊的是找到這個人,這次僥幸被他認出,下次可就難說了。
三人剛剛走出曲閣,一道閃電劈過天際,烏雲翻滾,狂風驟起。
還未靠近宮門,大雨就已經傾盆而下。
這讓嬴軒感嘆自己大難不死,逃過一劫。
但他內心始終有種莫名的不安。
這種不安使他連在城門處避雨等候都不願意。
宮門開啟的瞬間,他們一頭扎入雨中,張良與章邯默默跟隨奔跑。
直到接近育德殿時,雨勢才漸漸減弱。
嬴軒沖入院內,終于松了一口氣,唯有此處能讓他緊繃的心情稍作平復。
甩了甩濕漉漉的頭發,嬴軒推開主殿的大門。
他喊了煥茵的名字,想讓她拿幾件干衣服給三人換上。
可昨日還熱鬧非凡的房間,今日卻異常寂靜。
嬴軒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無人應答。
張良似乎沒有察覺,章邯卻下意識地拔出了腰間的佩劍。
嬴軒也意識到情況不對,以往只要大門一開,旺財必定前來迎接,今日已踏入殿內,卻毫無動靜。
他焦急地又喊了一聲煥茵,只听“啪”的一聲,一側的窗戶突然被風吹開,寒風呼嘯而入。
嬴軒的心懸了起來,他慌亂地呼喚其他幾個侍女的名字,甚至喊了旺財。
“你們別嚇唬我!這樣不好玩!煥茵快出來,不然我真的要生氣了!”
往常不論什麼惡作劇,只要嬴軒聲稱要發火,她們都會立刻停止調皮,規規矩矩地出來接受懲罰。
但這一次依舊無人回應,嬴軒瘋狂地搜尋整個大殿,直至進入側房。
忽明忽暗的雷光映照著房間。
旺財靜靜地趴在地上,三名侍女靠在案邊,仿佛睡著了。
桌上僅剩一道菜,清晨嬴軒命人送來的是熱騰騰的炖雞湯。
嬴軒難以置信,他微微顫動著手,托起小茹的臉龐,冰冷的觸感與雷雨交加下的唇角暗紅痕跡,如閃電般直擊心底。
他默然轉過身,摸索著找尋火石點燃油燈。
然而今日空氣異常潮濕,不僅燈難點,連眼眶也盈滿淚水,視線模糊一片。
直至章邯上前協助,燭光才重新點亮大殿。
嬴軒背對著桌案,唯恐自己濕透的模樣惹來小茹的譏笑。
他轉身步入側室返回正廳,拉開衣櫃低頭翻找換洗衣物。
往常隨手遞至面前的衣裳,如今仿佛刻意避開他,怎麼也找不到。
折騰許久,嬴軒無奈放棄,毫無表情地走向桌前試圖整理頭發。
桌上的銅鏡昏暗不明,映不出任何影像,濕漉漉的發絲愈發糾纏難解。
幾次梳理無果後,他再度停下動作。
涼意從天井滲入,厚重的孤寂宛如巨大壓頂,嬴軒無處可逃。
“嘩啦!”
他猛然掀翻桌案,一腳踢向衣櫃。
“怎敢?他們怎敢如此?”
空曠的大殿內回蕩著嬴軒憤怒的咆哮。
四周可以抓取的物件悉數遭他砸毀。
他張口竭力嘶吼,不再如張良記憶中那般胸懷壯志,而是像個失去至親、孤立無助的孩子。
章邯欲上前攙扶嬴軒,卻被張良阻止。
良久,待嬴軒重新站立時,張良才開口道︰
“公子!眼下最要緊的是追緝凶手!決不可讓惡徒逃脫!”
嬴軒平復情緒又回到側房。
他半跪在地上將旺財攬入懷中,昔日溫熱的小腦袋此刻卻冷得讓他不敢觸踫。
全身止不住打戰,心中寒意逐漸凍結成冰。
是啊!這里從來都不是他的歸宿。
他是在扶甦死後才來的,這個世界從一開始就對他充滿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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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木牌還是這道菜,皆是對準他而來的。
那些隱藏在暗處的人時刻圖謀置他于死地,為了達成目的甚至不惜殘害他身邊的每一個人,他們對嬴軒毫無憐憫。
這一刻,嬴軒終于被現實的殘酷驚醒。
這不是太平之世,而是一個剛從五百年戰亂中走出的世界。
世人早已習慣于在權謀與暗算中生存。
他們打著各種正義的旗號,去達成自己的政治目標。
不達目的,絕不罷休!
直到此刻,嬴軒才真正體會到,就算父親是千古一帝,自身若不夠強大,依然難逃厄運。
就像歷史中的扶甦,被貶往長城,最終被趙高與李斯以詔書逼迫致死!
這三個月看似平靜的日子,恍如夢幻,如今卻被無情驚醒。
嬴軒終于意識到,僅靠戒備無濟于事,唯有變得足夠強大,強大到讓對手無法威脅自己,強大到讓對手不敢將自己的陰謀加諸于己,強大到讓對手听到自己的名字便心生畏懼。
只有那時,他才能擁有真正的安寧。
嬴軒過去所有的顧慮,所有的小心翼翼,此刻都已煙消雲散。
他顫抖著手為侍女們合上雙眼,一滴淚帶走了心中最後一絲僥幸。
再次睜開眼時,他眼中只剩下了冷酷與狠厲。
“既然你們如此渴望我的死亡,那就看看你們是否能承受得起後果!”
“稟告父皇!嬴軒遇刺,咸陽城已封閉!”
……
這一天,咸陽大雨傾盆!
三萬禁軍出動,城門緊閉,始皇獨坐紫金殿。
丞相、御史、廷尉齊聚殿下。
皇宮後廚,侍女與宮妃逐一排查。
所有與那道菜有關的人都被徹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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