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的一個周末，天空下著小雨，沙沙作響的涼風，夾著泥土的氣味，充斥在行人的鼻腔。
楚軒幾人站在吳奶奶家前，神色凝重的望著那扇緊鎖的房門。
沒一會，一名中年男人緩緩從中走了出來。
在他身後，是一名金發碧眼，抱著孩子的外國女性，以及穿戴整齊的吳奶奶。
她看見四人站成一排，輕輕一笑。
即便戴著口罩，也能夠清晰的看見她臉上的慈祥。
“等著很久了吧，孩子們？”吳奶奶淡淡一笑，“走吧，奶奶請你們吃飯。”
楚軒幾人並沒說話，只是互相對視一眼。
他們強擠出微笑，默默跟在吳奶奶等人的身後。
電梯上。
車曉曉和沈沐熙分別挽住吳奶奶的一條胳膊，看上去極其不舍。
在這擁擠的空間中，沉默被無限放大。
一時之間，眾人心中，都出現難以說出口的復雜情緒。
“曉曉，你平時跟個開心果似的，今天怎麼沉默不語啊？”
說完，吳奶奶轉過頭，正巧對上車曉曉有些濕潤的眼膜。
車曉曉抬起另一雙手，擦了擦模糊的眼角，哽咽的開口︰
“我從小就沒有奶奶，身邊難得有一個對我很好的長輩。
雖然我這幾天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是真到了這一天，我實在是沒辦法開心起來。”
吳奶奶眼角彎成月牙模樣，即便布滿皺紋，但依舊無法掩飾其中濃濃的愛意。
她的雙手用力，抱緊了身旁的兩人︰
“你們干嘛這麼悲傷啊，我這不是還沒走嘛，而且我還會回來的。
更何況又不是沒有綠泡泡，真的想念了，還可以發消息打電話什麼的。”
听到這話，吳奶奶的兒子一怔。
他看著眼前的母親，想要開口勸解。
可當他看見眾人眼中的反光後，什麼也沒有說。
......
小區內，楚軒撐著一把黑傘，攙扶著吳奶奶行走在最前側。
她的老姐妹們，每當路過，都不由得開口打趣。
吳奶奶並沒覺得反感，反倒是熱情的為她們介紹，
這是自己的孫子與孫女們。
看著自己老姐妹們投來羨慕的目光，吳奶奶洋洋得意，她很享受這一刻。
“楚軒啊。”吳奶奶輕輕拍打他的手掌，“以後在學校，不許再那麼沖動了。
如果那小子讓你受到了委屈，你告訴我，我幫你教訓他。
不過必須是正當原因啊，別到時候，是你的錯，你還告訴我。”
“放心吧奶奶。”楚軒輕聲笑道。
“照顧好熙熙，不許跟她分手，更不許惹她生氣，等你們結婚啊，奶奶我還想來看呢。
哈哈哈，你們可別讓我這老太太，等的太久了！”
吳奶奶臉上的笑意越發燦爛。
楚軒用余光看了眼一旁的沈沐熙。
緊接著，眼角滑落一滴淚珠，握緊吳奶奶的手，顫動雙唇︰
“放心吧奶奶，我會的，您身體一定要硬朗，等到疫情結束，我們還會等你回來的。”
“哈哈哈小楚，你這小孩總是會討我歡心。
奶奶以前總是調侃你，你可不許記恨我啊。”
楚軒並沒回答，只是淡淡一笑，一切都在不言當中。
......
沒過一會，眾人乘坐出租車，來到了一家正宗東北菜餐廳。
眾人坐在包間的位子上，互相對視，仍舊沒人說話。
這時，吳奶奶的兒子舉起杯，對著眾人，進行了所謂的酒桌文化︰
“幾個孩子我謝謝你們，這麼長時間照顧我媽。
我也是能夠看出來，你們是真的舍不得對方。
我知道你們年輕人不喜歡酒桌文化，我就不多說了，一切都在酒中，我先干了。”
眾人沒再說話，只是眼中的情緒極其復雜。
趁著還沒上菜，幾人拿出一個帶有精致包裝的禮物，放在了吳奶奶的手心上。
“奶奶，這是我們共同準備的，不是什麼貴東西。但還是請您喜歡。”
吳奶奶拆開包裝，拿出里面的黑色相框。
她將數據線插在充電寶上，相框瞬間亮了起來，出現在其中的，是吳奶奶和四人，上次吃完火鍋之後的合照。
吳奶奶眼角滑落幾滴淚水，她笑了......
但並不是輕蔑......
“我很喜歡，謝謝你們幾個孩子。”她擦拭淚水，緩緩說道，
“去年這個我老伴去世的時候，我覺得以後一定會孤單。
但是今年和你們熟悉了之後，我真心覺得你們就像我的孩子，跟你們在一起我真的很開心，也再也沒有覺得過孤單。”
“......”
看著餐桌上的眾人，那名金發碧眼的女人，終于忍不住，用蹩腳的中文問向吳奶奶︰
“母親，他們明明不是你的孩子，為什麼你們會這樣傷心？”
吳奶奶看著對面的四人，淡淡一笑︰
“因為這是中國人刻在骨子里的善良。
我們真心對對方好，所以才會舍不得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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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我們沒有血緣關系，但是我們也是親人。”
......
午飯過後，天空已經不再下雨，只是雲朵依舊是灰蒙蒙的一片，並且泥土的氣味更加明顯。
車曉曉挽住吳奶奶的胳膊，準備一起回家休息。
可這時的吳奶奶，卻掙脫了她的手掌，靜靜地站在兒子和兒媳婦身前。
她將一把鑰匙，交到車曉曉手中，眼中滿是不舍︰
“你們回去吧，我們直接去車站了。”
听到這話，眾人面色狐疑，車曉曉仍舊不死心的問道︰
“奶奶，您不是說，下周一離開嗎？今天才周六，怎麼就？”
吳奶奶看向身後的兩人，輕輕嘆了嘆氣︰
“本來是這樣打算的，坐高鐵去京城，但是現在在戒嚴，他們轉移了目的地，不得不去南方。
再加上核酸證明，僅有三天有效，所以我們只能今天走了。”
听到這話，車曉曉再也忍不住情緒，淚水如同雨滴一般，啪啪落在地上。
沈沐熙挽住車曉曉，淡淡開口︰
“好了好了，不是說好，今天不許哭嘛。”
車曉曉強忍著淚水，拉住吳奶奶的手腕，哽咽的開口︰
“奶奶，你一定要回來，我還會考研的，還會在這里很久呢！”
“哈哈哈，我會的，好了我們真的要走了。
你們要好好的，下次見......”
吳奶奶掩面輕笑，跟著自己上了路邊的一輛出租車。
四人站在原處，看著車輛漸行漸遠，一股無法言語的失落，同一時間出現在他們的心中。
這一刻，楚軒才真正明白，余華老師書中說過的一句話。
“離別並沒有長亭外古道邊，也沒有勸君更盡一杯酒。”
在這再普通不過的正午，吳奶奶卻停留在了幾人的回憶當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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