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冬。
北京城。
凌冽的寒風依舊在呼呼的吹著,昨夜下過的雪覆蓋了古老的城牆、宮殿的屋頂、胡同的小路,猶如給城市披上一層潔白的銀裝。
交道口的一處院子,王主任麻利的用鉗子將地上的煤球塞進爐子,使勁的往下捅了捅。
煤渣順著爐子唰唰落下,火苗貪婪的順著煤球的眼兒往上竄,發出 里啪啦的響聲。
閻慶俞縮了縮脖子,身上破爛不堪的棉襖下,冰冷的皮膚仿佛感覺到了一股暖意,不禁舒服的打了個哆嗦。
“這麼冷的天兒,街道門口蹲一晚上,我都不知道怎麼說你。”
王主任丟下鉗子,拍了拍手上煤渣,又從櫃子里拿出一個帶花的透明水杯,拎起一旁的暖壺,倒了一杯熱水遞了過來。
“趕緊喝了,凍壞了還得去醫院。”
閻慶俞接過杯子,剛想道一聲謝,門嘎吱的一聲,開了。
“王主任,您找我!”
閻慶俞回頭,只見一個消瘦的身影進了屋子。
灰色的線帽,一席灰黑色的棉袍。鏡框腿上,還纏著一抹白色膠布。
“嗯,你來的正好。”
王主任將手上的暖壺放回窗台,指著閻慶俞道︰
“這小伙子說他是你佷子,村里的戶口我剛才也看了,閻埠財是你弟弟吧,我記得當年整理檔案的時候好像有這麼回事兒。”
閻埠貴眼楮微微眯了眯。
閻慶俞都能看到那精明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掃了一圈。
“抱歉啊,王主任!”
閻埠貴諂笑著道︰
“這都陳年往事了,當年家里分了家,哥哥弟弟們四散而去,就我留在了這四九城。”
“現在突然說家里來了人,這,到底是不是我那佷兒,只憑一個村里的戶口,怕是沒法下定論啊!”
“嘿,我說閻埠貴啊閻埠貴,你這算盤珠子都打到我臉上了。”
王主任被氣笑了。
“是不是怕你這佷兒來了吃你的喝你的,都說你有句名言,叫什麼來著?”
“吃不窮,穿不窮,算計不到就受窮!怎麼的,親戚也要算計一番不成?”
“沒有沒有!”
閻埠貴慌忙擺了擺手,再度看了一眼旁邊的閻慶俞,臉上頗為尷尬,上前幾步,一臉難為情道︰
“王主任,您也知道我家的情況,解成要成家,解曠還小,一家六口人就指望我那點工資……”
“往常吧,認也就認了。”
“可自打去年開始,啥東西都定量,換糧本都得早早去排隊,您去看看我們家,真的是全家餓的眼楮都發綠,耗子進了屋,都得哭著離開。”
“實在是,不敢認啊……”
王主任看著眼前這個有些緊張的小老頭,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四九城現在的情況,她再清楚不過。
各家各戶基本都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冷不丁家里來個尋親的,確實不太受歡迎。
扭頭看了一眼依舊沉默不語的閻慶俞,心里不由得嘆了口氣。
怕是這小子,還得從哪里來,回哪里去……
“行了,別跟我這哭窮,胡同里比你家條件差的大有人在。只是你這次不認,以後家里有個啥事兒,人家怕是也不會……”
“不會!”
話還沒說完,閻埠貴立馬站直身子,義正言辭的道︰
“王主任,您放心!我們家雖然窮,但也不會找人麻煩。再說了,就算真有啥事兒,院子里就能解決,易師傅的熱心腸,您是知道的!”
王主任這下徹底沒話說了。
“那主任,您要沒其他事兒,我就先回?學校那邊今天沒請假,還得給娃娃們上課……”
王主任不想再跟他說什麼,擺了擺手。
等閻埠貴離開,王主任這才指了指旁邊的椅子。
“過來坐。”
閻慶俞緩緩上前,神色平靜的坐了下來。
這個結果,是他可以預見的。
真正的閻慶俞,早已凍死在了清晨。
而他,魂穿過來剛剛接收完腦中的信息。
作為看過《情滿四合院》的芸芸大眾,閻埠貴是個什麼人,他再清楚不過。
之所以剛才一句不發,也是想著讓閻埠貴自己提出來斷親。
只有他不認,才能憑借自己的系統在這四九城里少受桎梏。
就閻家的那些人,他是打心底排斥。
王主任將桌子上的身份證明重新推了回來,深深的嘆了口氣。
“你也看到了,閻埠貴不想認你,沒有他家收留,你是沒辦法留在四九城的。”
“不行,還是回去吧。”
“村里是苦了點,可其實城里也沒好過到哪里去。”
“打去年秋開始,供給便一直上不去。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大有人在,上面都在考慮讓一部分人重新返回農村,減少城市壓力。”
“你家雖然只剩下你一個人,可地都還在,高低餓不著你。這年月,有頓飽飯也不容易。”
“主任,我不回去!”
閻慶俞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得。
開什麼玩笑,回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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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地的家伙事兒都認不全,回去干啥?
是,父母留的地還在,可不會種有啥用?
“這娃咋這麼 呢。”
王主任有些急了。
“老閻家不簽字,你是沒辦法留下的!各個工廠也不會用你!”
“我就實話說了吧,四九城等著分配工作的人都排到城門樓子了,工廠減產,原本的工人都歇了好幾波,你留下能干啥?”
“況且,你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你咋留下?”
閻慶俞若有所思。
王主任說的沒錯,60年,正好趕上饑荒。
如果他沒記錯,61年上頭確實遣返了一撥人。
這波大部分都是剛剛進城,還處于臨時工、學徒工的階段。
工資不高,趕上工廠裁員,只能重新返回農村。
政策沒有問題,可就是不太適合他……
閻慶俞不用想都知道自己回了村的慘樣。
可不回去,正如王主任所說,連個安身之所都沒的他,如何能在這四九城活下去?
娘的,想簡單了!
閻慶俞暗自罵了一句。
王主任起身拍了拍閆慶俞的肩膀,語重心長的道︰
“我知道,閻埠貴不認你,你不太舒服,可現實就是這樣。”
“你也甭怨別人,他家里確實也不好過,學校有一天沒一天,工資有時候也發不全,如果不精打細算,全家都得跟著餓肚子。”
“听姨一句勸,回去吧。”
王主任的語氣誠懇。
麻煩了!
閻慶俞從王主任的話音里,听出了一絲不耐。
這個時代的人,可沒有什麼顧客是上帝的說法!
他依稀記得劇中館子的牆上,貼的都是嚴禁打罵顧客之類的話語。
再回想一下劇中傻柱子在食堂的囂張跋扈……
閻慶俞知道,他這次,可能得出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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