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這里，周徹心中又是一顫，他原本對于秦玉蘭是非常尊敬的，也一直都相信著對方。
即便是發覺很多線索都已經指向了對方時，他也選擇了否定。
可事實卻終究還是擺在了他的面前。
盡管如今的周徹經歷了太多變故，已經有了一定的承受能力，但還是無法做到絕對的坦然。
加之對方此番所說的話，竟是讓周徹的道心都產生了一瞬的動搖。
其思緒瞬間流轉，腦海里便浮現出來蕭凝雨、何汐、桃夭等人的身影。
其中桃夭與他的交情，純粹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
而何汐雖和他有過一段難忘的經歷，但二人之間的交集，也是因對方有求于他，才會產生。
因此在周徹遇到的眾多人里，似乎就只有蕭凝雨，是莫名的在對他好了。
但經過了秦玉蘭這番話的洗禮，加之周徹那日益加重的疑心病，竟使得他對于周遭人的善意，產生了一種沒來由的猜忌。
如果真按照秦玉蘭所言，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那麼蕭凝雨是否也是想要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麼好處？
她是否還在懷疑自己，並想靠著揭穿自己的身份，從而得到某種獎賞？
但當周徹剛想到這些時，卻又立刻被他自己給否決掉來。
因為蕭凝雨為了救他，都不惜耗損自身本源了，加之對方的身體，似乎自出生起就存在著某種先天缺陷。
若是真的只是想從他身上得到好處的話，又怎會甘願冒著生命危險去救他？
心中瞬間升起一絲愧疚，但這愧疚又在周徹的意淫下，迅速散去。
不，不對，若她這麼做，是柳紫衣專門安排的呢？
畢竟對方乃是合歡宗宗主，又怎麼可能沒有挽救蕭凝雨的辦法？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我的出身極低，即便擁有卓越天資，別人也沒有任何義務對我好。
相反，天生魅體世所罕有，不論是采補、煉傀、奪舍、養化身，都是極佳的上等耗材。
那麼陸愚要我來合歡宗當臥底，是否便是看中了這一點？而我只不過是對方用以轉移視線的傀儡棄子，好助天道門真正的臥底，順利打入合歡內部？
周徹的思緒急轉之下，竟有不同的聲音在其腦海中回蕩開來，不停的擾亂著他的思緒，近乎要使其人格分裂般。
沒有心境澄明的壓制，周徹內心的恐懼、悲傷、質疑、困惑等各種情形便好似泄洪般，瘋狂涌現，將他整個人都淹沒在了迷茫的洪流中。
看著周徹平靜的臉上逐漸顯露的癲狂，秦玉蘭的心中，便被一陣快感填滿。
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旋即又繼續開口，“三年前，夢塵道的天驕胡菲兒隕落于江曇，死因雖是誤入禁區，遭遇了詭異襲殺，但事實的真相大家都心知肚明。
其之所以會死，完全是因為夢塵宗宗主的天夢大道，需要至親祭！”
秦玉蘭一邊說著，一邊繞著周徹轉起圈來，其興致勃勃，似乎是對周徹此刻表現出的狀態極其滿意。
“而十多年前，千佛寺的高僧妙玄圓寂後不過數日，寺中便突然將一名曰空淨的碌碌小僧，尊為了千佛聖子。
這空淨的處事風格，生活習性，簡直與妙玄無異，其中蹊蹺，自是不言而喻。”
秦玉蘭的話，讓周徹心驚，因為夢塵道和千佛寺，都是正道中數一數二的大宗！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它充滿了腐敗與骯髒，世人熙熙攘攘皆為利，所有的美好，不過是為了用來遮掩那惡臭事實的一層帆布罷了。
你以為在合歡宗中，覬覦你身體的只有我嗎？
想想你那大師姐吧，在與其相處的過程中，你可有發現什麼不對勁之處？”
秦玉蘭站在周徹身後，言語中帶著一絲戲謔與嘲弄。
其看著周徹那顫抖的身軀，竟是惡趣味的伸手，在其嬌俏之上狠狠的拍了一掌。
周徹本就心緒崩潰，被這麼一拍，竟是輕喘一聲，順勢就撲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
秦玉蘭笑著，又繞回周徹身前，“我告訴你吧，蕭凝雨的身體天生就有缺陷，每過幾年便會因這先天缺陷遭受到本源反噬，即便是宗主，都拿其毫無辦法，只能想著各種法子為其緩解。
而在幾年前，我卻是無意間听到了宗主與金蘭長老的對話，並從中得知了先天殘缺，竟還有補全之法！
你要不要猜猜這補全之法，是什麼啊？”
秦玉蘭戲謔的笑著，那張滿是褶皺的臉，看上去竟是讓人有些反胃。
其伸手輕輕托起周徹的下巴，眼中滿是得意與滿足。
看著眼前老嫗，周徹的心中又是一陣刺痛，他雖不清楚對方要說什麼，但想來應該又會對他的心緒，造成一番重大打擊。
他沒有說話，只是竭力壓制著那些蓬勃紊亂的思緒。
而見周徹不語，秦玉蘭便以為對方已經崩潰到無以復加，更是心情大悅。
“看你這副死樣，我便大發慈悲的告訴你吧。
能夠補全蕭凝雨殘缺身軀的辦法，就是以極陰大道為引，並結合十重天火氣，淬煉出傳說中的仙藥補天丹！
而她靠近你的原因，多半便是想取要得你的信任，並從中監視于你，好一步步的引導你修成極陰大道罷了。”
此話一出，周徹腦袋里的萬千思緒竟都莫名一寂，好似一切都回歸了平靜般。
而隨著那平靜升起，周徹卻是感覺到心中的某根弦，突然間就斷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它充滿了腐敗與骯髒……
秦玉蘭的話，又在周徹的腦海中響起，再也揮之不去。
而蕭凝雨的模樣亦是在此刻顯露，但卻又迅速模糊，直至徹底消逝……
他回想起了自己作為凡人時的那些年，盡管體會了各種人間疾苦，見過了許多的骯髒，可母親對他的教誨，卻讓他始終保持著一顆善心，從未泯滅。
因為在凡塵世界中，即便到處都充滿了惡臭腐朽，但仍舊有著如其母親那般，溫柔且懷揣著善意的人存在。
可當他踏足修行後，卻是一直在經歷著各種生死局，面對著各種凶險以及爾虞我詐。
在凡塵中，即便苦點累點，但好在能保住性命，可自從修仙後，周徹卻是在一年不到的時間里，經歷了數次的生死危機。
那些高強度的凶險經歷，本就已經讓他身心俱疲，如今其又在秦玉蘭的算計之下，看透了許多事情的本質，不過為利。
因此，在得知了連他心中那個始終不計回報幫助自己的師姐，都只是為了借自己補全殘身時，周徹心中那最後的一縷光亮，也終究是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