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獸拉黃車,你是公子余昭元。”張窮水並未正面回答。
“張道長怎知小生?”
余昭元紅唇略張,有些驚訝。這張窮水隱居此處二十余年,早已斷了與外界的聯系。他退隱江湖時,他還未出生,他是如何得知自己的名諱?
“曾听迷途的商隊說過,你無修行根骨受盡世人嘲諷,所幸生在大財之家不強求武道,遂駕黃金馬車游戲天下揮灑金銀,當是個恣意瀟灑的無雙公子。”張窮水說話間,右手隨意揮動了幾下,大漠的散沙驟然升起。
不消片刻,無數的散沙聚成了一方五進五出的院落。黃金馬車正停在院中,而公子和張窮水置身于涼亭當中。這院中廊坊亭閣,假山魚池,花草園藝應有盡有,惟妙惟肖。不過全是由散沙聚形,並非實物。
余昭元眼中放光,雙拳微握,這就是傳奇境強者麼?
一念起而萬物生,似主宰一方的神明。
我若能修行,當是這般人。他深埋心中多年的不甘又蠢蠢欲動。
身在當代,誰又真的甘心做一個無法修煉的普通人?江湖浪潮洶涌,誰不想持劍爭個高低?
“張道長謬贊,小生不勝惶恐。”余昭元也不追問,張窮水不僅知道他,對他印象也還不錯,可要好好把握。
兩人落坐,音兒拿來一壺茶和幾碟糕點。
“公子為何要去拔劍?受這江湖的苦楚呢?”張窮水喝了茶吃了糕點,一臉滿足,想來他已很久沒有吃過這些東西了。
“神州分裂久矣,江湖廟堂混雜。百姓大都不尊律法,不學儒文,不安生度日,皆快意恩仇,幻夢拔劍。如此三百年,神州早已千瘡百孔,岌岌可危了,若突遭變故,只怕神州將文明倒退,天道崩塌…”
余昭元說得不疾不徐,將自己對當今天下的見解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原來公子意在天下,欲拯救萬民,如此高義,老道佩服。”張窮水以茶代酒敬了余昭元一杯,除此之外並無過多表示。
“古有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當是君主無能,朝堂崩壞所致,是民之幸。而今神州割裂,江湖入主朝堂,武道大興,民眾棄文遵武,文明停滯不前,實是神州的劫難。若要拯救神州,須得拔了那柄聖劍,破了億萬人民心中的幻夢不可…”
余昭元侃侃而談,對張窮水毫無保留,將自己拔劍的理由說得非常透徹︰他拔劍之後,要一統神州,以法治國,驅逐江湖。
“听君一席話,貧道獲益良多,你的想法貧道深以為然,祝你拔劍成功,得償所願。貧道保證,絕不以武犯禁,凌駕于律法之上。”
張窮水對余昭元雖大加夸贊,卻也含蓄拒絕了隨他拔劍。
“如您所見,小生力弱,需您施以援手,否則登山拔劍亦是幻夢。”余昭元身子前伸,心中有些著急,最怕這張窮水明辨事理卻依舊拒絕出山。
“貧道隱身黃沙二十余年,只求斬己殘身破大道,實在沒有匡扶天下的高義,令公子失望了,還請見諒。”
張窮水起身欲離開,他並不怕余昭元的登山令。若要動手,音兒這幾個一品高手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
“呵呵,張道長莫非以為,自己在此處隱世苦修,就能晉升斬吾境?”余昭元見他只想隱世修行,卻不慌了,出言諷刺。
“嗯?公子有何高見?”
張窮水回頭,眼中隱有慍色,被這樣一個廢材譏諷,任誰也會生氣。
“常言道小隱隱于山,大隱隱于市,你獨自在此苦修已是落了下層。再者想斬己身需先得認清自我,你固步自封二十余載,沒了環境造就,他人反饋,哪里還有自我?更何談斬吾?”
余昭元眼中光芒四射,他雖不能修行,可卻有著比傳奇強者更高的心得造詣!
張窮水驚呆了,原本筆直的身軀佝僂了下來,瞬間像是老了萬歲的柳樹,枯枝橫生,但其上又有新芽冒出。
他修行的問題被余昭元一語道破,這些年來,他心中的自我是一尊殘缺的金身,無論他如何努力總是拼不出最後的一塊,整個金身光芒暗道。
“那一卷黃沙實在不是您自創的新世界,而是畫地為牢的幽暗黑獄。”
余昭元繼續添油加醋,這老道士快要抗不住了。
果然,
“唉,多謝公子指點,可惜老道出世久矣,道已西斜甚遠,已是知錯難改了。”
張窮水畢生追求大道,然而卻走錯了路,此刻他想改,卻已經有心無力,頓時頹然了下去,枯枝新芽也快消散。
“道長多慮了,小生以為,無論是誰,想要入世修行只需做到二字便可。”
余昭元柔聲說道,他珠圓玉潤的聲音又給了張窮水一絲希望。
“還請公子賜教。”
張窮水坐下直視余昭元,眼中光芒閃爍,希望之火漸漸高昂。
余昭元站了起來,將杯中原本八分滿的茶水倒掉,淡淡說道︰“空杯。”
卸掉茶水的空杯,在一陣清風過後,裝滿了黃沙,壘起了一方小小的沙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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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窮水見此,神光奕奕,他終于找到了補全金身的方法︰既然補不了,那重鑄又何妨?
“哈哈哈哈,好一個空杯,學海無涯,大道三千,吾輩何須只取其一?是貧道自縛己身,濁了雙眼,受教,受教了。”
張窮水仰天大笑,整座五進五出的院落轟然倒塌,散成了原本的流沙。
音兒三人也臉帶笑意,看來公子已經收服張窮水。
這將是一個極其強大的助力者!
不料,
張窮水突然大喝道︰
“公子大才,貧道折服,然武學當道,您憑什麼拔劍。”
其音如神明問罪,威威天道驟然降臨。大漠黃沙,風雲突起。一陣強風卷起黃海流沙,瞬間便把音兒三人擊飛了出去,連四奇獸和黃金馬車也後退數十步被深埋在了沙海之中。
方圓十里,僅剩余昭元和張窮水兩人。
“哼!即便是傳奇強者,也只注重武道實力麼?”
余昭元心中不甘地咆哮著,張窮水悟道境的威壓此刻作用在他身上,他根本無法言語。
他余昭元從小就無法修行,在這個武學當道的時代,他承受了無數的嘲諷和謾罵。
即便他有億萬家財,學富五車;即便他有天人之貌,胸中萬千溝壑;即便他立誓一統神州,拯救蒼生…
可,就算他有一萬種才能,但不會武功,便成了廢材一無是處,只是世人眼中人傻錢多的紈褲。
不甘,
憑什麼!
他能指導傳奇強者修行,憑什麼得不到他的認可!!
余昭元抬頭,眼前是一尊高大無比的戰神,他是任人蹂躪的螻蟻,戰神壓得他動彈不得。
張窮水僅僅是用強者的氣勢壓在余昭元身上,便令他大汗淋灕,身體猶如要被撕裂了一般。
蝕骨之痛,令他跪倒在地,但不吭一聲。
“即便老夫把你送到了聖山腳下,你以凡人之軀,如何能夠登頂聖山?”
張窮水的聲音如悶雷一般在余昭元耳邊炸響,震得他一陣頭暈目眩。
“臭道士,放開我家公子。”音兒天籟般的聲音傳來,即使是生氣怒罵,她的聲音依舊悅耳動听。
“吼∼”
四道震天怒吼過後,四奇獸從沙海中一躍而起,三美迅速飛到了它們背上。三美四獸帶著滔天怒火,朝著張窮水疾馳而來。
“退下!”
余昭元艱難地抬起頭,望著如戰神一般的張窮水爆喝道,由于用勁過猛,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公子…”
音兒焦急道,但公子有令,她們不敢違背,只能停在遠處緊張地望著他。
余昭元體內熱血翻涌,一陣陣撕心裂肺地痛楚傳來,他的後脖頸上突然出現了一道血紅色的雙翅巨龍圖案。
這圖案像是一道門,困住了余昭元的筋骨。
“啊∼啊∼”
忍著非人的痛楚,余昭元雙眼血紅,失聲咆哮,他要站起來,他要向張窮水證明,他可以以此殘軀登頂聖山!
“咦∼”
張窮水驚訝道,看見余昭元脖頸上的異樣,他不由得伸出雙手去觸摸。
突然,
“轟∼”
一道巨大的閃電自封印而出,使得天昏地暗,這封印竟然又在保護他。
張窮水連忙躲閃,在騰挪斗轉間他仿佛看見了余昭元的前半生︰
這是個天縱奇才,他不僅有天人之貌,更有天人之資,是萬年不遇的武學天才。
怎料一道封印降臨,封了他周身奇穴和筋骨,天才從此變作了普通人,無法修出內力,終其一生也成不了江湖高手。
天才卻並未放棄,勵志要站上頂峰,受世人膜拜。
他學文,才比文曲,被一柄劍壓倒,無法登頂;
他經商,使得神州文明停止倒退甚至中興,又被一柄劍壓倒,寸步難行;
他練兵,掌握了可擊敗神州十國聯軍的力量,還是被一柄劍壓倒,無法一統神州;
…
二十三年不懈努力,條條大路皆被那柄劍壓著。
不拔,根本無路可行。
既然無法光明正大稱尊,那便退到陰影里攪弄風雲拔劍。
天才從此帶上面具,置身陰鬼地獄,撥弄世間風雲,誓要拔了那柄攔路聖劍。
“張道長,可識得此道封印?”
余昭元已經奮力站了起來,開口問正在失神的張窮水。
“這是道血脈咒印,只要找到下咒之人,取他的血液澆築便可解咒。”張窮水下意識回答道。
听見他的回答,余昭元一陣失望。
果然,
所有人都知道咒印解法,可卻無人能解,因為他根本不知道下咒之人是誰。
張窮水從余昭元對他氣勢的劇烈反抗中,看出了他拔劍的決心,更認識到了他超越神鬼的能力,微微有些失神︰紅衣公子,當真舉世無雙。
看著嘴角帶著絲絲血跡,面有失望之色的余昭元,張窮水心中沒來由一陣心疼,他能變成如今這樣,該是受了多少苦啊!
“貧道願為公子墜蹬。”
張窮水對著余昭元深深一拜,他已徹底被其折服,願隨他拔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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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甚好甚好,本公子的拔劍之旅,如虎添翼,哈哈哈哈…”
見張窮水同意助他拔劍,余昭元高興不已,這一趟漠北之行,圓滿成功。
既滅了漠北劍宗,又收了馮小伶和張窮水兩大劍侍。
“張道長,請上車。”
余昭元躬身,伸出右手,恭敬地請張窮水上黃金馬車。
“公子先請。”
張窮水順勢將余昭元送了上去,根本不給他推脫的機會。
幾人正準備離開時,埋在沙海里的庚長風冒了出來。
“余昭元,老子也要隨你拔劍。”
他其實早已清醒,只是在裝暈,想看有沒有機會偷襲張窮水。
此時的庚長風滿身黃沙,頭發凌亂,像極了乞丐。
“呵呵,就你這副尊容,還想追隨公子,做夢呢吧?”馮小伶忍不住嘲諷道。
“哼!你能追隨,老子憑什麼不行?老子傳奇之下無敵,你們三個一起上也不是我的對手。”庚長風怒道,他其實是想跟在張窮水身邊,伺機打敗他。
“無知小兒,沒與我眸兒姐姐交手,你也敢妄稱傳奇之下無敵?”音兒鄙夷道。
“你說什麼?”庚長風暴怒,拿起麒麟血火刀就要與音兒一戰。
“嘶∼嘶∼”
第二只奇獸吉量悲鳴幾聲,眸兒已經從它脖子上拔了兩根紅毛沖向了庚長風。
見眸兒速度如此之快,庚長風也不敢怠慢,大喝道︰“凌雲斬。”
他雙手握刀,挽了幾個刀花後一刀劈出,一道巨型火焰朝眸兒斬去。
眸兒用勁一扔,兩根紅毛瞬間破開了庚長風的刀焰,她也借此飛到了庚長風身邊。
只見眸兒青衣飄搖,秀發飛舞,她的眼中竟出現了兩個瞳孔,緊接著都變成了金色。
刀焰被破,庚長風下意識抬頭,正好撞上了眸兒金色的眼眸,他從中看見了四個豎瞳。
一陣暈眩襲來,庚長風只來得及說一聲︰“魔瞳…”
便被困在了幻境當中。
只要無外力介入,庚長風恐怕要被困在此地很久很久了。
“魔教遺孤?”張窮水驚呼道,這看起來柔弱的眸兒,竟是魔教中人。
聞言,眸兒看了他一眼,嚇得張窮水趕緊往旁邊挪了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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